刘备心下瞭然。
议郎属高级郎官,员额约五十人,虽多以经学儒生充任,但亦有以军功特拜者一一如后来的孙坚。
眼下这批议郎中,除刘备凭军功获荐外,多半是蒙荫入仕的世家子弟。
“那阳令啊。“馆主压低了声音:“在此任职已两三年了。阁下问这个,可是要办符传进入皇城?”
刘备点头:
“正是。不知周明廷可贪財?购买符传可需另寻门路?”
馆主连连摆手:
“这倒不必这位明廷是少见的不爱钱財。也正因是他当政,咱们阳百姓才能过得安生些。”
刘备挑眉:“哦?此话怎讲?”
馆主四顾无人,方才压低声音:
“听闻三年前,曹嵩想给儿子曹操谋个阳令的显职,四处行贿。然选部尚书梁与尚书右丞司马防最终只给了个阳北部尉之职。你猜为何?”
刘备摇头。
馆主愈发起劲:“只因这阳令的竞爭者,乃是出身庐江周氏!周家当年还有定策立天子之功。任凭曹家如何使钱,一介浊流终究难与清流大族相爭。”
他说得眉飞色舞,好似亲眼所见似的,不过嘛,京师之地消息的確灵通。
这位周明廷,就是周瑜的父亲周异,周家早年参与了册立汉灵帝之事,官运一路亨达也算是世代三公、九卿、二千石、尚书台司的大家族了。
“那曹操没斗贏周异,受了这般刺激之下,一心想摆脱浊流身份。”
“上任阳北部尉后,便立威泄愤,大宦官赛硕的叔父赛图宵禁时分出入城门,竟被当场乱棒打死!”
馆主声音愈低:
“按汉法,宵禁夜出不过鞭答罚金。那曹操区区四百石小官,竟敢不依律法隨意杀人,朝廷也不追究——唉,这世道终究是乱了。”
“连有权有势的都免不了被滥杀,若真让他当了阳令,我们这些平民还有活路?”
“自那以后,阳北门的百姓再不敢轻易出入。”
他抹了把汗:“还是周明廷好,至少依汉法行事,不致让人无故丧命。”
谈及此处,馆主几乎附耳道:
“还听说曹嵩今年又往宫里使钱了。那曹操才被免官不久,竟又当上了六百石的议郎!也不知今后又要到哪方任职呢。”
简雍好奇道:“照你这般说法,曹氏手眼通天,那曹操又是如何被免官的?”
馆主顿时声,连连摆手:“此事说不得,说不得!”
简雍笑道:“无妨,此处又无官差。我等听了便忘。”
馆主曙片刻,终究忍不住多嘴的性子:
“您几位可知扶风宋皇后一案?宋皇后被大宦官王甫与当今何贵人联手陷害,宋氏举族覆灭。”
“曹家眼光毒辣,早与宋家结为姻亲,谁知反受牵连。我们都以为曹家自此一不振,谁知曹嵩手腕高明,不久便重回官场了。”
刘备默然沉思,深感曹氏根基之厚。
若宋皇后未遭不测,曹家便是皇亲国戚,前途更不可限量。
歷史长河中,曹刘之间因家族势力悬殊,起点云泥之別。
刘备穷尽半生方在晚年追上曹操步伐。
而今凭藉战功与刘虞举荐,二人在青年时期终於站上同一平台,皆以比六百石议郎为起点。
往后路途,就看谁能走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