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三个月的时间,为他扫清了所有障碍,铺好了所有道路。
现在,该他自己走了。
陆知心离开东江市的那天,没有举行欢送仪式。
她只是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车离开了这座城市。
车子驶出市区时,她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东江市,眼眶有些湿润。
但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她在这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的路,要靠陆沉远自己去走。
而她,会在另一个位置上,继续守护着他。
东江市的大肃清,终于结束了。
陆沉远正式履任代市长的第一天,市政府大楼里的气氛微妙而复杂。他从区长到代市长,只用了短短几个月,速度快得令人侧目。陆知心调任省城,带走了那股令人战栗的雷霆之威,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和一众心态各异的干部。
第一次市政府常务会议,陆沉远主持。会议室里坐着几位副市长和各主要局委的负责人。大部分人都是徐伦倒台后新提拔或留任的,理论上应该支持新领导。
“关于老城区改造二期工程的启动方案,我已经看过了。”陆沉远开门见山,“我认为可以加快进度,争取在年底前完成拆迁动员工作。”
话音刚落,常务副市长赵立新便清了清嗓子。赵立新五十多岁,在东江市工作了近三十年,是标准的本土派干部。徐伦在时,他一直被压着,如今放权给陆沉远,他自认是辅佐新市长的第一人选。
“陆市长,您的想法是好的,有干劲。”赵立新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但我们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前段时间的反腐风暴,干部队伍人心不稳,现在最重要的是‘稳’。老城区改造是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仓促推进,万一引发群体性事件,这个责任谁来负?”
另一位分管城建的副市长立刻附和:“赵市长说得对。而且二期工程的规划细节还需要反复论证,财政预算也需要重新核算,这些都需要时间。”
陆沉远看着他们,心里明白,这是第一道坎。他们不是在反对,而是在用程序和规则拖延。这种软抵抗,比公开对抗更难处理。
“那就请城建和财政部门尽快拿出详细的论证报告和预算方案。”陆沉远没有强行推进,只是定下了时间表,“一周之内,我要看到东西。”
赵立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rc察的轻视,点点头没再说话。
会议结束后,孔胜走进陆沉远的办公室,脸色凝重。
“陆市长,他们这是在给您上眼药。”
“我知道。”陆沉远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们不是徐伦的人,没有贪腐问题,但他们不服我。嫌我年轻,嫌我资历浅,更怕我像小姑一样,把东江市再折腾一遍。”
孔胜知道陆沉远说得对。这些人是官场的老油条,他们敬畏权力,但更信奉论资排辈。陆沉远的“火箭式”提拔,在他们看来是破坏了规矩。
接下来的几天,陆沉远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阻力。
他批示的文件,到了下面部门,会被以各种理由搁置。他要求上报的数据,总会晚一两天才能送到办公桌上。他召集的会议,总有人迟到或请假。
整个市政府的机器,似乎都在以一种怠速的方式运转。赵立新等人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但执行层面却处处打折扣。
这天下午,陆沉远接到了一个来自京城的电话。电话是国家发改委一个司长打来的,语气很客气,但内容却很尖锐。
“陆市长,东江市申请的那个新港口项目,材料我们收到了。但是,我们注意到东江市近期人事变动很大,领导班子也需要一个磨合期。为了确保重大项目的稳定推进,我们建议,这个项目暂时缓一缓。等你们市里的工作理顺了,班子团结了,我们再重新评估。”
陆沉远握着电话,心沉了下去。
新港口项目是东江市未来五年最重要的经济增长点,也是他准备作为市长主抓的第一个重大工程。现在,京城方面一句话,就把它无限期搁置了。
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业务考量,这是政治压力。徐伦背后的人虽然没能保住徐伦,但他们依然有能力在更高层面制造麻烦。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陆家在东江市的布局,并非稳如泰山。
挂了电话,陆沉远在办公室里站了很久。
内有本土干部的软抵抗,外有京城方面的政治压力,他这个代市长,仿佛坐在一个火山口上。如果不能尽快打开局面,做出成绩,别说转正,恐怕连这个“代”字都保不住。
晚上,他没有回家,让孔胜找来了东江市过去十年所有未解决的遗留问题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