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从这些最难啃的骨头里,找到自己的突破口。
既然他们想“稳”,那他就找一件不得不“动”的事情来做。
凌晨两点,陆沉远从一堆发黄的档案里,抽出了一份关于“东江水污染”的卷宗。
东江市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叫云龙河。三十年来,随着上游工业区的发展,云龙河的污染日益严重,下游河段常年黑臭,两岸居民怨声载道。历届政府都想治理,但都因为牵涉企业太多、拆迁成本太高、治理资金巨大而不了了之。徐伦在任时,也曾搞过几次声势浩大的治理行动,最后都变成了面子工程。
这块硬骨头,谁碰谁硌牙。
但陆沉远却看到了机会。
第一,民生问题,师出有名。治理污染是民心所向,谁反对,谁就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
第二,政治正确。环保是国家战略,是高压线,赵立新他们不敢用“稳定”当借口来搪塞。
第三,可以绕开现有利益格局。治理云龙河,可以成立一个跨部门的专项小组,直接向市长负责,从而绕开那些消极怠工的部门。
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南婉。
“这么晚了还没睡?”南婉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和担忧。
“在看文件。想请教你一个问题。”陆沉远说,“如果政府拿出一块污染严重的土地进行治理,然后公开拍卖开发权,你觉得会有企业感兴趣吗?”
南婉立刻清醒了过来:“要看具体情况。治理成本多高?政府有什么配套政策?土地未来的规划是什么?如果是住宅用地,还要考虑周边的配套设施……”
陆沉远把云龙河两岸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南婉沉吟片刻:“有难度,但不是没可能。如果政府能给出足够优惠的政策,比如税收减免、提高容积率,并且把治理成本的一部分计入土地出让金,我相信会有实力雄厚的开发商愿意尝试。这叫‘变废为宝’,风险和收益并存。”
“我明白了。”陆沉远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上午,市政府常务会议再次召开。
陆沉远没有再提老城区改造的事,而是把那份关于云龙河污染的卷宗放到了桌上。
“今天我们议一个新议题,云龙河污染治理。”
赵立新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有些意外。
“陆市长,云龙河的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情况非常复杂……”赵立新又拿出了他那套说辞。
“正因为复杂,才需要我们这一届政府来解决。”陆沉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提议,成立东江市云龙河综合治理领导小组,我亲自担任组长。从环保、水利、城建、财政、公安等部门抽调精干力量,即日开始工作。”
他看着赵立新:“赵市长,你是常务副市长,经验丰富,就请你担任常务副组长,协助我一起啃下这块硬骨头。”
赵立新愣住了。他没想到陆沉远会把他也拉下水,还给他戴了顶高帽子。治理云龙河是天大的难事,但也是天大的政绩。如果做成了,他脸上也有光。如果搞砸了……组长是陆沉远,第一责任人也是他。
他想反对,却找不到理由。反对治理污染?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我同意陆市长的提议。”赵立新沉吟片刻,最终表态,“这件事关乎东江市的百年大计,我们责无旁贷。”
其他几个副市长见状,也纷纷表示支持。
陆沉远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他们口头同意,不代表会真心实意地去做。
“很好。”陆沉远点点头,“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我们就定一下第一阶段的目标。一个月内,完成上游所有排污企业的调查和取证工作。三个月内,拿出一套完整的治理和开发方案。年底之前,必须看到实质性进展。”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件事,没有退路。谁在哪个环节掉了链子,我唯他是问。散会。”
说完,他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赵立新等人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们第一次在陆沉远身上,看到了陆知心的影子。
这个年轻人,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好对付。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选择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战场,然后把所有人都绑上了他的战车。
陆沉远是否能成为真正的市长,这个问号依然存在。但至少,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打响了转正的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