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他母亲同科室的医生。医生这种职业,陪伴病人同事的时间远超家人。
父亲忙生意,更是夜夜应酬不回家。
父母聚少离多,体面分手是很自然的结局。
他们离婚那天,顾屿琛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面对四面白墙,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们终于离婚了。
终于不用再看他们争吵,也终于不用再背负“自己是他们枷锁”的罪恶感。
家散了。
人散了。
彼此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思绪被一道人声打断。
母亲温静然推着行李箱往外走,自动门打开,身旁男人正和她低声说笑。
她朝他挥了挥手,“阿琛。”
一个人的幸福其实是很容易感知的。
比如现在,温静然和丈夫聊天时脸上的笑容,她蹲下身,仔细帮谭嘉文系防晒帽,都是他在闵城时没见过的。
时间催人成长,年少时的心气早被磨平。
他关上车门,上前接过温静然手里的行李箱,“妈。”
久违的称呼,一喊出口,顾屿琛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们一家三口来广州转机,他至少快五年不曾见过温静然了。
“嗯。”温静然淡声回应,语气里的疏离藏不住。
两母子打完招呼,顾屿琛朝谭国华礼貌颔首,“叔叔。”
“阿琛真越长越俊啊,好几年没见,好像又长高了。”谭国华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
顾屿琛神情淡然,即使和继父不熟,还是努力保持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不把人陷入尴尬境地。
天气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乌云聚在天边,空气有些闷热。
顾屿琛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恰逢红灯,他抬眼看向后视镜,温静然揉了揉胳膊,他下意识皱眉,旋动中控台的空调旋扭,调低风速。
下一秒,他听见女人温声对谭嘉文说:“文文,去爸爸那边坐,这里风大,容易着凉。”
说完,她又冲背包抽出围巾,绕一圈,围在谭嘉文肩头。
顾屿琛旋按钮的手顿住,耷拉下睫毛,淡淡收回视线。
半小时后,到达附近商圈。
他把他们送到商场门口,独自去地下车库停好车,再折返一楼。
站在麦当劳门口,他握住冰凉的玻璃门把手,看向旁边长椅上的麦当劳叔叔,心情有些沉重。
自从父母分居,他差不多快十五年没来过这里。
小时候,父母偶尔带他来吃儿童套餐,那些小玩具、大薯条、汉堡、红豆派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
他有厌食症,甜食时常让他反胃,可温静然每次把红豆派递到他手里,他也总硬着头皮咽下去。
伫足在门外,空气里弥漫炸薯条的味道,一阵阵散去又飘来,像密密麻麻的针反复扎在顾屿琛心上。
不愿回忆起失去的温馨时光,也不愿看见儿童乐园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他皱了皱眉,踌躇半晌,还是推开了玻璃门。
餐厅里熙熙攘攘,小朋友们追逐打闹。
温静然坐在谭嘉文旁边,谭国华拎起杯可乐,插上吸管,递到母亲嘴边。
她低头吮一口,眼角的纹路弯成温柔的弧度。
三人欢笑声不断,丝毫没注意旁边圆桌坐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