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井底传来回应。
不是水声,不是风声,而是**万千voices的低吟**??男声、女声、童声、老声,说着不同的方言,唱着不同的调子,却在同一句话上交汇:
>“我还记得。”
井水开始上升,缓慢而坚定,漫过石沿,却依旧不湿鞋袜。水中浮现出无数双手,苍白、透明,却充满力量。它们托起那些燃烧后的灰烬,将它们送往更深的黑暗。
台阶亮了起来。
一级,两级,三级……幽蓝的光沿着阶梯蔓延,照亮了通往地心的路。每一个台阶上,都浮现出一个名字,一闪即逝,仿佛有人正一步步向上攀爬。
“他们在上来。”禾苗泪流满面。
林朔仰头望着星空,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眼神告诉所有人:他在呼唤,在呼唤每一个他曾念过的名字,在呼唤那个从未见过面却日日出现在梦中的父亲??林大山。
突然,井中传出一声孩子的哭。
清脆,稚嫩,带着久违的生气。
一个小女孩从水中浮现,约莫五六岁,穿着褪色的红裙,赤脚踩在水面上。她手里攥着一张湿漉漉的纸,展开一看,竟是半张小学奖状:
>**授予李小梅同学
>“优秀少先队员”称号
>1983年6月1日**
她抬头环顾人群,怯生生地问:“有人……认识我吗?”
全场寂静。
片刻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颤巍巍站起来,老花镜后的眼睛瞬间通红:“你是……你是桂芬的女儿!你娘天天念你,直到疯了还在墙上写你的名字……你说你喜欢吃糖葫芦,我就每年清明给你供一串……我以为你早没了……”
小女孩愣了一下,忽然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声哭,像是打开了闸门。
更多的身影从井中浮现:被遗忘的诗人、失踪的知青、死于饥荒的婴儿、因同性恋身份被迫改名换姓的教师、在实验室里无声消亡的研究员……他们一个个踏上地面,有的踉跄,有的欢笑,有的只是静静地站着,贪婪地看着这个世界再次为他们亮灯。
沈知行也来了。
但他不再是灰白虚影,而是有了血色,有了温度。他站在桥尾,望着眼前的一切,久久不语。
林朔看向他:“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走了,又回来了。”沈知行苦笑,“有些债,光靠忏悔还不清。我得亲眼看着最后一个名字回家,才能真正安息。”
“那你打算怎么做?”禾苗问。
“我把笔记烧了,但记忆还在。”他说,“我知道所有被清除的档案存放点??地下三层,混凝土密封,电磁屏蔽。它们本该永远不见天日。但现在……我想带你们去找。”
人群骚动起来。
“那可是禁区!”有人惊呼,“进去的人都没出来过!”
“所以我不能带活人去。”沈知行淡淡道,“只能带魂。”
他转身面向井口,高声喊道:“谁愿随我深入地底?谁愿做那束照进黑暗的光?”
一瞬间,上百道魂影从井中升起,环绕在他身边。有孩子,有老人,有戴眼镜的知识分子,也有满脸风霜的农夫。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齐齐点头。
沈知行笑了。
他迈出一步,踏入虚空,身后百魂紧随,如星河流转,坠入井心。
那一夜,全国多地同时出现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