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本身就是意义。”
说完,他将稻草笛轻轻放在鼓面上。
禾苗接过,吹响第一音。
接着,第一位村民站起,唱起家乡的丧葬调;
第二位老人站起来,背诵族谱开头两句;
第三个孩子举起蜡笔,在纸上涂鸦:“这是我奶奶,她会做南瓜饼。”
第四个女人打开手机录音,播放父亲临终前含糊说出的三个字:“想……回家……”
声音交织,层层叠叠,涌入井中。
井水缓缓上升,漫过石沿,却不湿鞋袜。水中浮现出无数双手,轻轻托起那些写满名字的纸张、录音、图画、信件……将它们送往更深的黑暗。
仪式持续到黎明。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井口结出一层薄冰,冰面之下,隐约可见一行新生的文字,如血脉般缓缓流淌:
>**名不止于此,魂不安于无。
>只要有人念你,你便活着。**
此后多年,终焉之井成为圣地,亦或是禁忌。
政府曾试图封锁,派出特勤部队欲将其填埋。可每当机械靠近,周边居民便会自发聚集,吹笛、击鼓、朗读名单,声浪如潮。更诡异的是,所有进入禁区的电子设备都会失灵,唯有老式胶片相机能拍下画面??而照片中,总有多出的人影,站在队伍最后,默默跟唱。
最终,官方默认其存在,划为“文化缓冲区”,禁止开发,允许祭祀。
而林朔,在那个冬天奇迹般挺了过来。医生无法解释,只能归因于“极端精神韧性”。但他再也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吹笛。他的声音,已经全部献给了那八十一场祭典。
他和禾苗留在村里,办起一所小小的“记忆学堂”。不教考试,不讲标准,只教孩子们如何记住:记住邻居的名字,记住祖母的故事,记住一棵树何时开花,记住一场雨为何让人想哭。
学堂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句话:
**这里不说“不要忘了”,
因为我们相信,
有些人,本就不该被想起??
他们是主动选择记住的人。**
某年清明,一位外国记者前来采访。她来自加拿大,华裔,不会中文,靠翻译器沟通。她说自己从小被告知“过去不重要”,可最近总做同一个梦:一个小女孩蹲在井边,往水里扔纸船,船上写着看不懂的字。
她把梦录下来,放给禾苗听。
禾苗听完,沉默良久,然后从箱底取出一支玉笛,轻轻吹奏一段旋律。
记者突然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一句流利的闽南语:
“阿嬷,我返来矣。”
全场寂静。
她自己也愣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后来她留在中国,学习汉语,走访百村,写出一本书:《被删除的母语》。书中写道:
>“我们以为遗忘是为了前进,
>其实那是切断根系的奔跑。
>真正的成长,是背着伤痛走。
>真正的文明,是允许哭泣的存在。”
而那本书的扉页,印着两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