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声在熔炉核心区迴荡,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著左胸那可怖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吐著灼热的白气,仿佛要將体內残留的最后一丝归墟寒意彻底驱散。汗水混合著血水,顺著李卫国的下頜滴落,在布满能量焦痕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他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淡金色的新生手臂微微颤抖,指尖深深陷入熔融后又凝固的合金中。左胸的伤口狰狞,边缘焦黑,深可见骨,残留著金红心火焚烧后的痕跡,淡金色的新生组织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正沿著伤口的边缘顽强地向內攀爬、弥合,每一次细微的生长都伴隨著钻心的刺痛。
但这痛,是**活著**的证明。
右眼中那点白金星火静静燃烧,深邃依旧,內核却流淌著一抹温润的血色光晕,如同熔炉的核心,蕴藏著不灭的温度。左眼的亮银星辰,映照著熔炉那纯净无瑕的白金光芒,冰冷中多了一丝守护的暖意。
他缓缓抬起头,汗水浸湿的碎发贴在额前,血污和烟尘覆盖的脸上,那双异色的瞳孔穿过蒸腾的热气,先是落在熔炉核心那重归纯净、脉动平稳的人形轮廓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安心感**,微弱却真实地传递过来。
然后,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通道口。
梁栋僵在那里,独眼圆睁,脸上还掛著未乾的泪痕,混合著血污和菸灰,显得狼狈不堪。他嘴巴微张,似乎想喊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看到了將军胸口的伤,看到了那非人的淡金右躯,但更看到了將军脸上那因剧痛而扭曲、却又无比**真实**的表情,看到了那双眼中重新燃起的、属於“人”的光芒——那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著劫后余生的疲惫、痛楚,以及…一丝极淡的、確认彼此存在的**暖意**。
“…梁…栋…”嘶哑破碎的声音,从李卫国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不再是冰冷的意念,带著粗糲的摩擦感,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梁栋耳中。
“將军!”梁栋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著哭腔和狂喜,踉蹌著就要衝过来。
“別动!”李卫国猛地抬手制止,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紧紧锁起。他右臂支撑著身体,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残破的肌肉和骨骼在新生组织的撕扯下发出细微的呻吟。“你…伤…很重…原地…待命…”
冰冷的命令式,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关切。梁栋的脚步生生顿住,看著將军胸口的伤,看著那缓慢蠕动的淡金色新生组织,独眼再次发红,只能狠狠点头:“是!將军!”
李卫国的目光再次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破碎的屏障,熔蚀的地面,散落的灰烬之矛残骸,空气中瀰漫著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那只残破的、微微蜷缩的左手。
指尖,那点温热血色的光晕,在诅咒焚灭后,並未消失,反而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束缚,变得**清晰**了一丝。微弱,却异常**执著**地闪烁著。它不再仅仅是指尖的光,更像是一点嵌入他存在核心的**烙印**,一个永不磨灭的、属於“李卫国”这个**人**的锚点。
他尝试著,极其缓慢地、控制著那只新生的淡金色右手,移向自己左胸的伤口。
动作僵硬而谨慎,仿佛在操控一件不属於自己的精密仪器。淡金色的指尖,带著微弱的秩序辉光,轻轻触碰到了伤口边缘焦黑翻卷的皮肉和那顽强向內生长的淡金色新生组织。
**滋…**
细微的能量涟漪盪开。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连接感**建立起来。右臂新生的秩序力量,不再仅仅是被动修復,而是开始**主动感知**左半身残破的现状——那些陈旧的暗紫色裂痕虽然诅咒烙印已除,但残留的归墟污染如同顽固的毒素,依旧在侵蚀著血肉,阻碍著新生组织的完全弥合;断裂的骨骼需要重新接续;被能量衝击撕裂的神经需要漫长的再生…
冰冷的数据流瞬间涌入意识:损伤评估,修复方案,能量需求…
但这一次,李卫国没有像之前那样,以绝对理性的“最优解”去处理。他右眼的白金星火微微流转,那抹温热血色光晕隨之波动。他“感受”著左半身传来的、混杂著剧痛和麻木的复杂“信號”,那不是仪器读数,而是**身体**在向他诉说。
他调动起右臂那新生的、蕴含著秩序与人性心火的力量,不再追求瞬间的完美修復。淡金色的光芒变得柔和,如同温润的暖流,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伤口最深、最痛楚的区域。光芒渗透进去,不是粗暴地驱除所有“异物”(那会连带摧毁本就脆弱的生机),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师,精准地**中和**残留的归墟污染,**引导**新生组织沿著最合理的路径生长,**安抚**那些因剧痛而痉挛的神经末梢。
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缓慢。淡金色的组织如同最精密的织机,一针一线地修补著可怖的创伤。剧痛並未消失,反而因为感知的恢復而更加清晰,如同无数细密的针在穿刺。汗水再次浸透了他的鬢角,身体因忍耐而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停下。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接纳**这具残破的躯壳。接纳这伤痕累累的左半身,不是需要被替换的“劣质部件”,而是构成“李卫国”这个存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承载著过往战斗、牺牲与守护的**勋章**,也是未来继续战斗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