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阿哲声音沙哑,“我想见她。”
“谁?”
“我妻子。”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满是泪水,“十年前车祸那天,我没来得及说‘我爱你’。整整十年,我靠工作麻痹自己,可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能让我看一眼?哪怕一秒也好。”
晨沉默了。他理解那种痛,那种藏在理智背后、日夜啃噬心脏的遗憾。但他更清楚,一旦开这个口子,规则将彻底崩塌。
“如果你成功了,别人也会效仿。然后是更多人,更多执念,更多不愿放手的灵魂。最后,整个系统会被贪婪和悲伤压垮。”
“可这就是人性啊!”阿哲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设个门槛就能净化情感?!人性本就是混乱、自私、纠缠不清的!可正是这些不完美,才让我们愿意为一句‘对不起’流泪,为一个拥抱付出一切!”
林晚秋不知何时站在了晨身后。她接过通讯器,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男人。
“阿哲。”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测试共情同步率时,你说过的话吗?”
阿哲一愣。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听见亡者的回音,我希望第一个听到的,是我妈叫我吃饭的声音。’”
他喉头一动,没说话。
“那份思念很干净。”她继续道,“因为它没有要求回应,只是想念。可你现在想要的,是一次逆转命运的机会。这已经不是爱,是赎罪欲,是掌控生死的妄想。”
阿哲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可以帮你。”林晚秋说,“但不是现在。你要先完成心理评估,提交真实申请,和其他人一样排队。如果符合条件,我会亲自为你开启通道。但在那之前,请相信??她在那边,已经原谅你了。”
通讯切断后,屋里陷入长久寂静。
晨转身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额:“你总是这样,既温柔又残酷。”
她苦笑:“因为我懂那种痛。我也曾想逆天改命,可最终明白,真正的治愈,不是重来一遍,而是学会带着伤活下去。”
第二天清晨,阿哲递交了正式申请,并附上长达二十页的心理自述。他在结尾写道:“我不再奢望再见她一面,只希望将来某天,当我也走向彼岸时,她能笑着对我说:‘你做得不错。’”
林晚秋批准了他的请求,安排在三个月后的春季开放日进行交互。
与此同时,小满的变化愈发明显。她开始画一些奇怪的画:一艘没有船身的纸船漂浮在星河之上;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镜子背面挥手;还有一页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我不是一个人”。
最让晨不安的是,每当雷雨来临,小满会站在窗前低声哼唱一首从未听过的旋律,节奏与《归途》相似,却又多了一段副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回应。
林晚秋却显得异常平静。她开始教小满冥想,用游戏的方式训练她分辨哪些情绪属于别人,哪些属于自己。“就像听广播,”她说,“你可以调台,但不必把每个频道都打开。”
五月的第一个满月夜,海面异常平静。清醒驿站举行首次公开见证仪式,允许媒体远程直播一次合法交互过程。选定的对象是一位美国母亲,她的儿子在海外服役期间阵亡,遗体未能运回。经过层层筛选,她成为全球第一位在“守门人”监管下与逝者短暂重逢的人。
仪式开始前,林晚秋独自坐在控制室,戴上特制神经接口环。晨陪在身边,手里紧握着应急终止按钮。
“准备好了吗?”他问。
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记住我们的约定。”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丢。”他郑重承诺。
信号启动瞬间,整个房间被柔和蓝光照亮。屏幕上,女性的情绪曲线平稳上升,进入深度共鸣状态。三分钟后,她忽然流泪,嘴唇微动,像是在对话。
“他说……他穿着最喜欢的蓝色球衣回来的。”女人哽咽着转述,“他还说,家里阳台上的风铃是他最喜欢的礼物……因为声音像小时候我摇摇床的样子……”
现场一片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