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外,烛火幽暗。监牢挡不住外面的风雪,墙壁上灯影离乱。
着披风大氅的老皇帝,身形佝偻,两鬓稀疏斑白,肌肤松弛,老态毕生,然眉目锐利,气势逼人?,叫人?不敢直视。在他身后恭敬站立的,却是战战兢兢的景王。自从来?了平都后,景王好似一下子变得苍老了。
一只蛾子飞过?,撞死在墙角。
景王也很恍惚。
他也不明白,朝廷找了简王尸骨一年了,一无所获,父皇为什么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他更恍若在梦中的是,竟也真?的让他找到了简王的尸骨。
景王的幼年,与叔叔简王最亲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被叔叔养大的。他甚至还跟着叔叔,去封地住过?一阵子。
在他的印象中,叔叔仅次于?父皇,是天底下最意气风发的人?。他曾舞刀弄剑,与家眷笑?谈,扬言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辉煌。死后该是葬入皇陵中的,可皇陵孤单、无趣,倒远不如葬在简州的北天山,坐拥无边山水,仿佛包揽天地。
景王记得很清楚,叔叔说这话时的语气与风度。
甚至过?了很久,在灵州城,他总是能想起,那个既没有葬在皇陵,也没有葬在简州,而是草草落土于?曲州的叔叔——坠落一代枭雄的地方?,是他素来?不喜的旖旎江南地。
景王扼着手腕沉沉叹息。
悚怖的监牢,褚松回的声?音回荡着,“现下,要如何处置这副尸骨,就全看你了。”
狱卒按着愤怒的赵应,止不住他一身血。
赵应声?嘶力竭:“你们想怎么样!我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他全家都死了,什么都没了,剩下这副尸骨了!”
赵慕萧心中泛起难过?与同情。他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安抚这位堂叔,他也心冷。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则与代价。简王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成功了便也罢了,若失败了,面临的又岂有好事。他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
褚松回并无动容,“那又如何?区区尸骨罢了,你若是肯将事情交代出来?,我们自是可以保全尸骨,你若执意只字不言,也行,就将这尸骨丢弃至荒郊野岭吧,可怜简王,死后二?十年,终难安生。”
“你……”
这话显然戳中了赵应,他急促地挣扎着,“不行,绝对不行!你不敢,你不敢的……”
虽这么说,但赵应还是露了怯。敢不敢,不在于?褚松回,而是看成元帝。他知道的,成元帝痛恨简王谋反,所以不许他入皇陵,只葬在曲州之地。如今又出了他这件事,难免新账旧账一块算。他死了没关?系,可父亲的尸骨……
“你自己想想吧,我只给你一炷香时间。”
褚松回挥手。
牢头立马摆起一炷香,灰雾缭绕。
监牢中又阴森,又炙热。
褚松回紧紧握着赵慕萧的手,轻轻揉了揉,以作?安抚。赵慕萧怔愣地盯着那一团血淋淋的景象,有些紧张,并无注意褚松回的动作?。
一炷香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