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再次语塞。即便要告知,他本希望不是今日。
“您什么时候看到的?应该没时间连文件都打开看过吧。”
“没有。只是看了封面而已。”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流淌。在那须臾之间,徐俊瞪大眼睛转动着眼珠,竭力理解延宇的话语。
“不用看也早已知晓。正宇和我并非亲生兄弟。正宇是我从保育院带回来的孩子。”
延宇淡然补充道。
“就是丑闻爆发那天偶然同在一处的孩子。”
徒然张开的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车延宇在事故发生时将偶然同在现场的婴儿认作自己的弟弟抚养至今,并一直承担着那笔巨额医疗费用。
用世俗的话来说,他既不是腰缠万贯的成年人,自己也不过是个连生计都难以维持的青涩年纪。
"可是这些年究竟是怎么……"
询问这些年如何支撑下来的话语几度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不知晓车延宇是以何种心境照料正宇至今的情况下,这终究是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然而无需开口追问,延宇已简明扼要地给出了答案。
"父亲把正宇登记在户口簿上了。当时对事故受害者发放的补助金中,15岁以下儿童享有双倍支付的优惠措施。"
“……”
“抱歉,本该提前告诉您的。如果说正宇不是我亲弟弟的话,恐怕会错过研究所的治疗机会,所以一直没能说出口。”
现在这才是问题所在吗?没能事先告知……?在徐俊看来,延宇所处的境况简直比这糟糕百倍,堪称凄凉至极。
可越是了解他的处境,就越觉得——
“……就算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其他办法呢。”
徐俊知道这句慌乱间脱口而出的话并非正确答案。根本不存在什么替代方案,唯有视而不见而已。
患有罕见病的孩子连收养家庭都找不到,福利院的环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即便如此,车延宇本可获得的社会援助渠道并不少。即便是国家提供的福利政策,只要用心寻找也能发现无数种申请途径。
但众人都不难推测——以极高的概率推断,车延宇的父亲很可能早已切断了所有出路。
"正宇现在只有我……那孩子没有我真的不行。如果这会影响治疗的话……"
"不,延宇先生。这完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徐俊微微支起上半身,截断了他未竟的话语。
"正宇会在疗养中心持续接受专业治疗,您不必担心。"
"谢谢您。"
延宇垂下眼帘,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徐俊望着始终泰然自若的他,心中泛起阵阵茫然。脑海中盘旋着"难道不辛苦吗"、"不如干脆闭眼把孩子送到其他福利院"之类的疑问,也是人之常情。
但那些说辞除了否定和忽视延宇至今奋力奔走的时光外别无他用。这种情形下又能传递什么话语?此刻无论是笨拙的安慰还是建议都毫无用处。
"……枕头不舒服吧,延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