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回来时,正看见她坐在窗下软榻上发呆,像是想什么入了神。
想什么呢,从不见她想事情走神,是因为刚才的不速之客么。
思及此,萧宸的心又堵了一分。
“坐在那里僵着不难受吗?”他大步到榻边,克制着摸了摸她的头。
他还想抱抱她,用感受得到的真实的温度来慰藉一下他今夜被捅得千疮百孔的心。但她后背有伤,他怕弄疼她。
“冷么?”
叶白榆抬头,好像是随意也好像是有些可怜他似的问。
他穿得单薄,带回了一身的夜凉,神情因为隐忍而显得寡淡,像块没有魂的石碑。
一国之主,心里装着黑暗潮冷又深不见底的深渊,面上却要云淡风轻游刃有余,他本可以是把无情无爱的利刃,却偏偏对本该痛下杀手的敌人动了情,注定求而不得,自苦自伤,他无疑是个悲情的形象。
抛开他们之间不死不休的立场,还有那些用血填满的沟壑,叶白榆是同情这个人的。
她眼中第一次在面对他时露了“情”,虽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但萧宸还是欣喜若狂。她对他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
放在她发顶的手滑到脸颊,尚还有凉意的掌心触碰到她的温热,那刚刚好的温度倏地升了温,顺着他的手臂传到心口,烫得心猛抽了一下。
“冷。”他带一点不易察觉的求安慰的语气说。
叶白榆却没有什么安慰可以给他,只是忍着没有避开他的手。
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叶白榆看着案上的药,道:“陛下,冯大父方才说你睡不着,每晚都要喝安神药,可我见这药似乎也没什么效用,为什么不停了呢?”
萧宸悸动的心因为这话平复下来,他回头也看了眼案上的药,“阿榆可是觉得有问题?”
叶白榆摇了摇头,试探问:“听说是国师的药方,我不知国师医术如何,不敢评论,只是觉得药没有效用不如不吃,怪苦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国师给的药方还有香料,萧宸都找人查验过,没有什么问题,起初也都是有效的,只是后来他越来越耐药,换了药方也只是好一段时间,时间久了就没了用。
他倒是没想过把药停了,她说得对,吃不吃都一样,不如不吃。
“好,就听阿榆的。”
萧宸这样说,就代表他对国师的医术还有药方信得过,那么问题出在哪?
停药两日,萧宸每夜能睡一个多时辰,但他不确定是因为停了药,还是因为她在身边。
这日三月初七,是顾弦音的生辰,也是萧宸跟谢容与约定互殴的日子。
天没亮,萧宸看了眼身边趴着的人。她下巴撑在枕上,迫使嘴巴嘟着,看起来好像气鼓鼓的。即便这样看了好几天,也心疼她,但每次见她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笑。
叶白榆的心情就没他好了,她趴着几乎睡不着,萧宸的被褥上没有花纹,不能抠,又困又无聊。她掀开眼皮子看向看她的人,有气无力道:“陛下不早朝吗?”
萧宸忍笑,“早朝不如看你好玩。”
叶白榆翻了个白眼。
萧宸张开虎口捏她鼓囊的脸颊,捏鱼泡泡似的玩,“当面对孤翻白眼的人,你是头一个。”
“哦,陛下恕罪。”叶白榆嘟囔道。
萧宸加大力度,把那张气人的嘴捏成了鸟喙:“罪不能恕,罚你今晚陪我打架。”
叶白榆眨了眨眼,没说话。
这一整日,她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想起要见谢容与这件事。
她没有多期待,也没有多排斥,就是时不时会想起来。
这一天风平浪静,天也格外好,青釉瓶里的桃枝又换了一批,比昨天开得还要好些。可是寝殿太暖,所以花期很短,早上盛开,到傍晚就有了败象。
花与情都一样,盛期一过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