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第一所“倾听学院”在云南正式成立。课程不教授演讲技巧,不训练辩论能力,而是专注于培养“深度倾听者”??学习如何识别非语言信号,如何克制打断冲动,如何在他人痛苦面前保持安静的陪伴。
林婉担任首任院长,但她坚持不上课,只做一件事:每周抽出一天,坐在学院门口的长椅上,接待任何想说话的人。
有人来讲述职场霸凌,有人倾诉婚姻危机,有个少年哽咽着承认自己曾欺凌同学多年,如今悔恨难当。每当这时,林婉便掏出录音笔,轻轻放在膝上,目光专注,从不打断。
“你会把我说的话公布出去吗?”有人忐忑地问。
她摇头:“不会。除非你愿意。我的职责不是传播,而是保管。”
那人泪流满面,低声说:“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说出来不会变得更糟。”
某日午后,一位陌生男子坐在她对面,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机油。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是个修车工,在新疆。去年冬天,我儿子车祸去世了。交警说他超速,可我知道,他是赶着回来给我过生日。我一直怪自己,为什么非要他回家吃饭……我憋了半年,谁都没敢说。今天路过这儿,看到牌子上写着‘有人在听’,我就来了。”
林婉静静听着,最后只问了一句:“你想让他知道你现在有多想他吗?”
男人猛点头。
她拿出一张空白录音卡,递过去:“那就对着它说吧。我会把它编目收藏,编号保存。也许哪天,另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会来听,然后发现,他并不孤单。”
男人接过卡片,双手颤抖着按下录音键。
>“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那天你不该为了我开那么快。
>可我又多希望你能回来……
>我把你的摩托车修好了,摆在garage里,每天都擦一遍。
>你说过要带我去西藏骑车,我没敢去。
>但我答应你,等我老了,一定骑着它走完你没走完的路。
>别担心我。
>我很好。
>就是……很想你。”
录完,他把卡还给林婉。她郑重接过,当场编号:“X-2033-0712”,然后放进胸前口袋。
“它安全了。”她说,“他会听见的。”
男子起身离去,背影佝偻却坚定。
夕阳西下,林婉独自登上学院后山,打开母亲的录音笔,播放最后一段私语。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天地也在回应。
她轻声说:“妈,我现在懂了。
我不是桥梁,也不是媒介。
我只是千万个愿意倾听的人之一。
而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学会互相拥抱。”
远处,一群学生围坐一圈,正在进行倾听练习。一人说话,其余人闭目聆听,直至对方说完,才有人轻声回应:“我听到了。”
声音很轻,却穿透暮色,传得很远很远。
林婉站在山顶,看着这片土地,忽然笑了。
她知道,语言树虽已退场,但它的根脉早已深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