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着凉,什么于礼不合,都不过是借口。
他只是不喜旁人可能投注在谢玉阑身上的、带着探究或别的意味的目光,不喜那具日渐舒展的身体被他人窥见分毫。
这份隐秘而强烈的占有欲,如同藤蔓,早已将他的理智紧紧缠绕。
等谢玉阑换了衣裳出来,谢临沅从书案上起身,整理着少年的衣襟,柔声问道:“这几日感觉说话怎么样?”
谢玉阑前几日才没有再用玉衔纠正舌位,就是因为男人让他试试不再用玉衔自己说话。
好在这几月的辛苦有了回报,谢玉阑说话当真不那么结巴了。
“好多了。”谢玉阑回道。
许是因为治好了结巴,比起先前带着些软的语气,如今他的嗓音中更多的是清灵。
“再喝一月的药,等彻底好了便好了。”谢临沅抬起手,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
“好。”
谢临沅的手贴上谢玉阑的脸颊,轻轻揉了一下:“想出宫去玩吗?”
“可以吗?”自从开始治结巴,谢玉阑便没有出过宫了。
宫外的景象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自然可以,想什么时候出去?”谢临沅问。
谢玉阑脸颊鼓了鼓,思索了片刻回道:“今日可以吗?”
谢临沅刚想答应,就听见门口传来孟九尘的声音:“殿下,陛下唤您去宣政殿一趟。”
“知道了。”谢临沅头也没回。
他捏了捏少年软软的脸颊:“如果今日回来的晚,可能就去不了宫外了。”
“没事的。”谢玉阑摇摇头,表示了解。
等到了宣政殿,谢临沅才发现谢则闵和谢瑾也在。
他垂眸,心下隐隐有了猜想。
空气里弥漫着凝重与压抑。
蟠龙柱下,谢则闵和谢瑾垂手而立,额间皆沁着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这天气,还是因御座上那位帝王此刻莫测的神色。
谢临沅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太子朝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冷冽。
他目光平视,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谢渊,面容比之年前又清癯了几分,眼神却依旧锐利,缓缓扫过阶下三个儿子。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御案,那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良久,谢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威仪十足:“则闵,瑾儿。”
“儿臣在。”谢则闵与谢瑾连忙躬身应道,心头俱是一紧。
“你二人年岁渐长,朕观你们于政务兵事上,也颇有历练,”谢渊的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皇子成年,当为社稷分忧。一直留在京中,终究非长久之计。”
谢则闵与谢瑾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一丝了然。
今日这场召见,恐怕就是要决定他们远离权力中心的日子了。
果然,谢渊继续道:“北疆靖州,虽苦寒,然乃边防重镇,民风彪悍,需强干之人镇守。则闵,你性情果毅,曾随军历练,朕便将靖州赐你为封地,望你守土安民,莫负朕望。”
靖州。
那是大虞最北端的苦寒之地,常年与游牧部落摩擦不断,环境恶劣,说是封地,实与流放边疆无异。
谢则闵岂会不明白?
他脸上血色褪尽,清楚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分封,而是谢渊在为身后的权力交接铺路,彻底剪除他们可能对谢临沅构成的任何威胁。
他心中一片冰凉,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深深俯首,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儿臣遵旨。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父皇重托。”
谢渊的目光又转向谢瑾:“江南禹州,鱼米之乡,富庶繁华,然水系纵横,吏治繁杂。瑾儿,你心思缜密,善于筹算,朕将禹州赐你,望你勤政爱民,梳理漕运,充盈国库。”
禹州虽是富庶之地,但远离帝都,江南官场盘根错节,看似是个肥差,实则是将他调离了政治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