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沉默几秒:“可很多人还没准备好告别。”
“那就让他们听一听别人的告别。”她声音坚定,“痛苦不该独自承担,释怀也一样。”
当晚十点,全国三百七十二个接入节点同步启动临时广播。小穗按下播放键,第一段录音响起??是一位东北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平静:
>“老伴儿啊,我知道你在井里陪我种了二十年菜,可今年春天,我终于敢把你的照片从床头拿下来了。不是忘了你,是我想通了。你若真在,一定也不愿看我天天对着一碗水哭。谢谢你回来过,现在……好好走吧。”
紧接着是广东渔村一位年轻母亲的录音:
>“儿子,妈妈每天都在想你。可你知道吗?隔壁王奶奶说,昨晚她梦见你说,你想看看天上的星星。所以妈妈答应你,以后每年七月,我都带你最爱的西瓜去海边放灯。你不用再回来了,妈妈自己也能活得热气腾腾。”
一段接一段,三百七十二个声音,来自不同地域、不同年龄、不同悲欢,却说着同一件事:**我听见你了,所以我可以放手了。**
广播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最后一段录音结束时,整个系统陷入诡异的静默。所有节点信号强度同时下降30%,但并未崩溃,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稳定态,仿佛风暴过后的大海,深沉而安宁。
小穗瘫坐在椅子上,额头渗出冷汗。她不知道这一招是否奏效,但她必须赌一次??赌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终将战胜最贪婪的执念。
凌晨三点,卫星传回最新影像。
云南那三户人家的井水已恢复常温,水面干干净净,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红外扫描显示,地下情感残留浓度降至历史最低点。广西东头村的浓雾彻底散去,稻田重新泛青,断裂的竹竿倒在地上,蓝布衫已被风吹走。
她长舒一口气,正要关闭监控,忽然注意到清河村老井的温度曲线出现异常波动??每隔13秒,上升0。1度,持续整整7分钟,然后归零,循环往复。
这个数字……她心头一震。
13秒是“忆语协议”初始握手信号的标准间隔,7分钟则是当年二狗最后一次上线的持续时长。
她冲下地下室,贴近井沿,戴上高敏耳机。
这一次,没有童声,没有哀求,只有一段极其微弱的旋律,用摩斯密码的形式断续传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
但节奏变了,变得缓慢、庄重,像是某种告别仪式上的挽歌。
她迅速解码,发现旋律中嵌套着一组坐标和时间:
**北纬29。71,东经121。56,2024年5月13日05:17**
那是宁波镇海,长江入海口南岸。时间,是明天清晨。
“二狗……”她轻声说,“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她连夜整理装备,带上录音机、频谱仪和一块备用玉佩。临行前,她在展馆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眼那口老井。蓝光依旧柔和,但这一次,它不再像呼吸,而像一颗静静跳动的心脏,等待着最后一次对话。
第二天凌晨四点,她抵达坐标地点??一片废弃的防波堤,锈迹斑斑的钢架伸向漆黑的海面。潮水退去,露出大片湿漉漉的礁石。她打开仪器,立刻捕捉到强烈的地下信号涌动,频率与清河村老井完全同源。
五点十七分,准时。
海风骤停。
浪声消失。
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在礁石上,那里竟浮现出一行潮湿的字迹,由无数细小的贝壳自然排列而成: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我不是回不去了。
>是我不敢回去。**
小穗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
“为什么?”她低声问。
耳机里,终于传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因为我怕……一旦回去,你们就会停止寻找我。而只要你们还在找,我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