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他只能以“奇人”两个字来概括。
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赵立宽淡然发号施令,令旗舞动,鼓号声震。
上万将士齐心用命。
南面数千人军阵严整,缓缓推进,破开外墙,面对狭窄通道开始变阵。。。。
夜风如刀,割过荒原。钟剑屏立于营寨最高?望塔上,披甲未卸,手握长枪,目光穿透层层帐幕与篝火,直抵远方沉沉黑幕。那枚青铜虎符静静卧在她怀中,贴着心口,仿佛与心跳同频共振。护心镜已毁,可她的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明。
三道密令已发,如同暗流潜行于大地血脉之中。她不再只是赵立宽的利刃,也不再是皇后手中可弃的棋子??她是执棋者之一,哪怕这盘棋布满荆棘、步步杀机。
次日拂晓,市易司传来急报:西域鄯善国使者携百匹良马、千卷丝绸入境,求见大帅,愿缔结互市盟约,并言“有密事仅可面呈”。钟剑屏立刻警觉。鄯善素来亲附吐蕃,近年因商路被截而衰败,怎会突然转向西北军示好?她亲自带兵迎至边境哨卡,查验队伍无异后,仍命人将使团软禁于别院,不得随意走动。
午后,她亲审使者。那人年逾五旬,须发斑白,自称“国相伊图”,言语恭敬却不卑不亢。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缄的信函,低声道:“此乃先王遗诏副本,托我交予‘执虎符之人’。”
钟剑屏瞳孔微缩。先王遗诏?鄯善国王三年前暴毙,传闻死因不明,嗣位之争几致内乱。若真有遗诏,必涉王统正朔,岂能轻易外泄?
她不动声色接过信函,破封展读。字迹古拙,确为鄯善王室笔体。内容赫然写道:“吾子阿史那?苏毗rightful继位,却被权臣鸠杀,篡位者勾结吐蕃,卖国求荣。今余命将尽,唯望有义师起于西陲,扶正祛邪,还我江山。”
落款日期正是国王驾崩前一日。
钟剑屏缓缓合信,指尖轻颤。这不是简单的求助,而是一份政治投名状??鄯善正统王族欲借西北军之力复国,条件便是彻底倒向赵立宽,开放西域南道,供其商旅通行、驻军设堡。
“你们如何知道……我会接这封信?”她冷冷问道。
伊图抬眼,目光如炬:“因为吴光启大人说,唯有您,才能读懂‘镜中之毒’。”
钟剑屏心头剧震。吴光启!果然是他!他在宫中不仅保全自身,竟还能联络远邦,布局如此深远!
她沉默良久,终道:“我可以将此事禀报大帅。但你们必须留下人质,且所有随行人员需接受三日隔离审查。”
伊图苦笑点头:“只要能唤醒正义之剑,我愿自囚十日。”
退堂之后,钟剑屏即刻召来心腹校尉林昭,命其彻查伊图一行过往行踪。不到两个时辰,回报便至:一名随从曾在长安西市出现,与礼部郎中李崇义府上仆役密会;另一人则曾在洛阳停留七日,入住“鸿胪客馆”??那是专供外使歇脚之地,亦是皇室耳目最密集之所。
她眉峰骤锁。线索再度指向宫廷。难道皇后早已知晓鄯善遗党存世?甚至……故意放任他们接触西北军,以制造边将勾结外夷的罪证?
当晚,她再赴主帅大帐。
赵立宽正在批阅军务,案头堆满屯田册、兵器图、烽燧修缮清单。见她进来,抬眸一笑:“可是为了鄯善的事?”
“是。”她递上遗诏,“大帅,此事极险。鄯善若真有正统王子尚存,我们介入便是干涉他国内政;若这是个圈套,背后牵出半个朝廷,足以让我们万劫不复。”
赵立宽接过信纸,只扫一眼,便轻笑出声:“有趣。这字迹,我认得。”
“您认得?”
“十年前,鄯善王曾赠我一柄弯刀,刀鞘内刻有同样铭文。”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昆仑山北麓,“此人若真想复国,不会找朝廷??天子连幽州都救不了,谁信他能管到西域?他会来找我,恰恰说明他知道,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真正的主人。”
钟剑屏心头一凛。“所以您打算答应?”
“不。”他摇头,“我要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她怔住。
赵立宽转身,眼中寒光闪烁:“传令下去,准许鄯善使团觐见,但暂不表态支持任何一方。同时,放出风声,说我有意派兵护送‘正统王子’归国??消息要经由吐蕃商人之口,传入拉萨。”
“您是要逼吐蕃动手?”她瞬间明白。
“不错。”他冷笑,“吐蕃如今靠控制西域诸国收税维生,若失去鄯善,等于断其右臂。他们必会抢先下手,剿灭所谓‘王子’。届时,我们便可打着‘讨逆’旗号出兵,名正言顺接管南道。”
钟剑屏默然。这一招借力打力,狠辣至极。既避免了主动挑衅朝廷的罪名,又能顺势扩张势力,还能试探吐蕃底线。
“可万一……鄯善王子真是傀儡,幕后操控者正是皇后?”她低声问。
赵立宽凝视她片刻,忽而叹息:“钟剑屏,你越来越像我了。”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所以我才把虎符交给你。如果你发现我走偏了,哪怕一步,也要拔剑。”
她心头一热,重重点头。
三日后,赵立宽正式接见鄯善使团。席间言辞温和,称颂先王仁德,痛斥篡逆之徒,允诺“将以道义之力,助正义之人”。但他始终未提出兵二字,仅表示愿提供粮草、情报支持。
消息传出不过五日,吐蕃边境骤然增兵,封锁乌兰谷以南所有通道;与此同时,长安方面也传来异动:御史台突然弹劾赵立宽“私通外夷,图谋不轨”,要求褫夺其节钺,召回京师受审。
钟剑屏连夜调阅密报,发现弹劾奏章出自左相崔元衡之手??此人正是皇后族兄,朝中鹰犬。而更令人惊骇的是,兵部已秘密下令,调陇右骑兵两万,名为“协防河湟”,实则直扑西北大营侧翼。
“他们要动手了。”她在议事厅当众宣布,“不是试探,是围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