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世人传颂的是“阿芜提举”,是“光之使者”,是“改写星语者”。可没人提起她曾是个被踩断手指也要偷学医术的庶女,是个为了救妹妹甘愿受罚的姐姐,是个在家族宴席上连座位都没有的“贱婢”。
他们记得她的功绩,却忘了她的人。
风起。
雪地上忽然浮现出一行字,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
>“我还记得自己是谁。”
紧接着,蓝光暴涨,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从井中走出。依旧是素衣长发,眉目温婉,可眼神不再空茫,而是清明如初春湖水。
阿芜回来了。
但她不是完整的。
她的左半边身体泛着淡淡赤色,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着。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轻轻摇头:“赤核已经学会模仿人心……它不再只是毁灭,它开始懂得诱惑。它告诉人们:‘顺从就能平安’,‘守旧才是孝道’,‘女人就该安分’……它说得如此像真理,以至于很多人宁愿相信它。”
李清漪扶起沈婆,颤声问:“我们还能赢吗?”
阿芜望向南方,仿佛穿透千里风雪,看到了长安的宫墙、江南的桃林、学童朗朗的书声。
“能。”她说,“只要还有人愿意说出真相。”
三日后,长安女子议政堂。
十二扇门再次开启,但气氛截然不同。昔日支持新政的女官中有三人缺席,取而代之的是几位身穿旧制礼服的老妇,手中捧着《先祖训言录》,要求恢复“贞洁验身”与“嫡庶之别”。
“如今灾异频发,皆因阴阳失衡!”一位宗室长老厉声道,“女子掌权,违背自然之道!唯有重立纯血制度,方可平息天怒!”
堂内一片沉默。
就在此时,大门缓缓推开。
李清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沈婆。她虽虚弱,却挺直脊背,右眼蒙着黑布,左手拄拐,右手紧紧攥着一块焦黑的布片。
全场哗然。
“沈婆?!她不是早已退隐?”
“她怎敢踏入朝堂?她可是谢家叛徒之姐!”
沈婆不答,径直走到中央,将那块布片放在案上,又取出一本残破的手抄《星轨图解》,翻开至最后一页。
鲜红如血的字迹赫然在目:
>**“我不愿回来。但若她们需要,我愿再跳一次。”**
>
>??阿芜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你们都说阿芜是圣女,是神明,是牺牲自己换来光明的英雄。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非得牺牲?”
无人应答。
“因为她生在谢家。”沈婆声音沙哑却有力,“因为她母亲是婢女,因为她妹妹病重无药,因为她跪在雪地里求一碗药汤却被主母踢翻!你们歌颂她的伟大,却从未追问过:**是谁逼她走上绝路?**”
她指向那位宗室长老:“你说灾异频发是因女子掌权?那你告诉我,百年前冰原崩裂、星语篡改之时,执掌天下的是谁?是男人!是你们口中的‘正统血脉’!是他们用‘纯净’之名屠杀异己,用‘贞洁’之规控制女性,用‘嫡庶’之别剥夺生命!”
她猛地拍案:“阿芜改写的不只是星语,更是这个吃人的规矩!可现在,你们想把它再变回去?!”
满堂死寂。
忽有一名年轻女医站起身,摘下腰间代表旧制的白绫结,投入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