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魏顺还在提督府的暖房里躺着,可现在,吃个便饭的工夫,他就坐在往琉璃河去的车里了。
把早晨在城外经历的那些放在一块儿看,这一整天就像是本结局空落落的书,也像是一出惹人掉泪的戏。
喜子肚子上的伤将将好,路途不远,所以魏顺带上了喜子。
没带徐目,因为他不归宫里管,有房契,魏顺觉得他该去过平淡自在的日子;没带王公公,他年事已高,回宫去做些闲杂事,身后事也有司礼监兜着……
没带柳儿,因为只能去一个人,他恳求魏顺带着喜子。柳儿是家道中落,在太监里头出身算好,如果未曾受刑,他现在一定早中了功名。
他长大了,也不莽撞了,方才跪在魏顺脚下,诚心恳求:“主子,小刘小王几个,回宫之后我会照顾他们,您带着喜子吧,他身上有伤,今后很难受苦了,宫里忙碌严苛,他身体肯定受不住,求您带上他吧。”
话说完,他磕了三个头给他。
是急着要走的,魏顺只能快些做出决定,他片刻思忖,然后去和徐目商量。
最终决定了带着喜子去琉璃河。
孩子到底是孩子,这不,马车出了胡同上了街,又走了好一会儿,那小喜子还没哭完。
“别哭了,”魏顺看得心酸,从身上摸见手绢,塞到他手里,说,“你伤还没好,再哭就真好不了了。”
喜子坐在马车另一边儿,抽着鼻子:“督主,我——”
魏顺叹气:“乖,不用喊督主了。”
“主子,我真的很谢谢您。”
魏顺问:“是谢谢我才哭的?不是因为离开柳儿才哭的?”
“他……”喜子举起手绢把泪擦了,“走之前他告诉我了,不能哭哭啼啼的,要好好照顾您,他还说,能活着是庆幸,我俩当中有一个能离开更是庆幸,只要还活着,总会见面的,所以我不难过。”
“好,那就不哭。”
天真的人说些相遇重逢的话题,惹来魏顺心里一阵叹息,他百感交集,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喜子的头。
喜子想知道琉璃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也没去过,”魏顺随意摸着身边座位上的包袱,说,“但离京城不远,应该是个好地方。”
喜子:“说不定去了那儿,咱们会过得好的。”
魏顺点头:“但愿。”
谈话间,快马缓行车,已经到了韩家潭街口,这儿勾栏瓦舍,飞檐角,挂红灯,花天酒地,夜里极其热闹。
今儿也不差,还没真到街口,就有许多达官显贵的车马停泊,来这儿还能干嘛?他们进妓院、上红楼,纵情无度,忘却现世,夜夜笙歌。
车走得慢些了,魏顺掀开车帷,让喜子看看外边儿。
这时,却猛地听见一句:“宫里刚来的消息,咱们万岁爷龙驭上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