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给魏顺掖被子,小声地:“我刚听徐大人说,好像万岁爷的病更重了。”
魏顺叹息:“咯血的病,很难好得了。”
“人老了嘛,肯定不一样,”柳儿话锋一转,说,“您这就是风寒而已,吃药,多喝水,过两天就好了。”
魏顺淡笑,然后很要紧地叮嘱:“你要记得给喜子弄点儿好的吃,别给养瘦了。”
“知道,”柳儿蹲在床边,说,“您宠着他,他吃得最好了。”
魏顺:“晚上给他弄的什么饭?”
“有个鸡汤……”柳儿刚说了几个字,余光就看见徐目慌慌张张走了进来,他问候,“徐大人。”
身后还跟着人,穿官服斗篷,同样风风火火的,往这暖和的屋里带来些外头的冷气。
是秦清卓。
“主子,”一见魏顺的面,徐目便说,“秦公公有急事儿。”
魏顺什么都没想,掀开被子就从床上下来。
秦清卓气喘吁吁的,说:“顺儿,宫里最最新的消息,万岁爷赐了毒酒白绫,庄妃和赵进都死了。”
魏顺愣了一瞬。
“但我来不是为了这个,”秦清卓一招手,身后又有个人来了,他把一份手谕递到秦清卓手上,秦清卓正色站立,展开手谕,说,“吾在此传读圣上谕旨——”
魏顺脑子里一片空白,立即带着他那些小太监俯身跪下了。
秦清卓读道:“勅谕西缉事厂提督魏顺,怙权乱法,虐害官民,违祖训,失朕望,罪无可赦。兹关停西厂,黜其官,降为庶人,命即刻离京,赴顺天府良乡县琉璃河镇居住,沿途不得停留,无故不得回京。
此谕既出,即刻奉行,敢有迟误者,同罪论处!
庆泰五十三年九月二十八,皇帝之宝。”
不算是长的手谕,秦清卓憋着一口气读完,能看出他是着急赶来的,身上斗篷的带子都没捋好。
魏顺磕头:“臣魏顺跪接陛下圣谕,免冠叩首,流涕伏罪。”
“行了,”秦清卓合上手谕,说道,“起来吧,收拾收拾就走,天已经黑了,你家下人随意遣散,府上的太监除了徐公公,其余都在司礼监编内,万岁爷恩深体恤,准许你带走一个太监,今后在身边侍候,剩下的这就跟我回宫。”
“好,劳烦你,”本就病着,又忽然承受这意外的消息,站起来后,魏顺的腿还是软的,他说,“秦公公,你先出去吧,我跟他们交代一下。”
秦清卓缓步靠近,将魏顺的胳膊轻轻抓着了,说:“顺儿,圣心难测,你是立了功的,我也不知道……这时候了,就想开点儿。”
“没关系,”魏顺报以微笑,说,“就是我这一走,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魏顺没哭,秦清卓率先落泪,他猛地跪下,给他磕了头,说:“容我再喊您一生主子,提拔之恩,此生难报,我准备了车马盘缠,已经在门外了,主子您,路上平安。”
“别这样,”魏顺把秦清卓扶起来,说,“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今后在宫里,但愿行稳致远,一切顺利。”
秦清卓啜泣:“万岁爷有封信,在车上包袱里,大约是说西厂关停的详细情况,你有时间再看吧,我先走了,你保重,后会有期。”
魏顺含泪点头:“谢谢你,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