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今多年战场厮杀磨砺出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用尽力气将身边的萧祈猛地往旁边一推,自己同时借力旋身——
一道冰冷的剑光擦着她的脸颊掠过,几缕被剑气割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霍长今脚步踉跄了一下,迅速稳住身形,抬眼看向袭击者,眼里完全没了方才那风吹就倒的虚弱,取而代之的是那股久违了的杀气。
眼前之人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子,身形矫健,手持长剑,脸上竟未蒙面,露出一张清秀却冷冽的面孔,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正死死盯住她。
萧祈被推得撞在身后的廊柱上,肩胛骨生疼,等她立刻反应过来,俩人已经打起来了。她见那黑衣女子剑招狠辣,招招直逼霍长今要害,险象环生,而霍长今凭经验和本能闪避格挡,见招拆招,但她终究是个病人!
萧祈心知自己冲上去非但帮不了忙,反而会让霍长今分心保护她。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前院方向疾奔而去,必须立刻找到褚筱或侍卫!
院子里,霍长今与那黑衣女子已过了数招。好在这毒的干扰不大,不至于让她因体力不支而落于下风,几招之后,她渐渐稳住了节奏。这女子的剑法……她越看越觉得熟悉,凌厉、迅捷,带着一种南诏特有的灵巧变通,与褚筱的剑招同出一源,只是添了几分狠绝,少了几分阴毒。
既是同源,霍长今便有了底。当年在江州,她与褚筱交手多次,后来又曾切磋,对这套剑法的路数早已摸透。她不再硬拼,而是凭借精妙的步法和预判,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偶尔还能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攻势。那女子见久攻不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攻势愈发猛烈。
“喂,”霍长今趁着一个交错而过的间隙,气息微喘地开口,声音因打斗而有些沙哑,“你我素不相识,上来就取人性命,是何道理?”
那女子冷哼一声,剑尖一抖,再次刺来:“夜闯东宫者,死!”
东宫?霍长今一愣,瞬间明白了。这女子怕是褚筱的贴身护卫,外出执行任务刚回来,不认识她们这几个“新客人”,见她们深夜在院内鬼鬼祟祟,便以为是刺客。
她正要开口解释,院门口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褚筱又急又怒的喝斥:“式微!住手!”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带着睡意的、软糯的声音:“父王……怎么了呀……”
只见褚筱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褚月媃,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又是无奈又是懊恼。
被称为“式微”的黑衣女子闻声,剑势立刻收住,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霍长今,又转向褚筱,抱拳行礼:“殿下!此二人形迹可疑,属下……”
“没有可疑!”褚筱打断她,把女儿往上托了托,耐心地说,“这是孤的贵客,她们初来乍到,你不认识。”
胡式微愣了一下,看向霍长今和刚刚跑回来的、气喘吁吁的萧祈,又看向挡在霍长今身前的许青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依旧站得笔直:“属下不知是殿下客人,见她们窥探‘沉璧缸’,以为……”
“沉璧缸?”霍长今这时才缓过气来,听到这个词,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口大鱼缸,想起之前不小心把沐华元精心饲养的药用锦鲤给炖了的糗事,连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看看鱼,绝没有打这些锦鲤的主意。”
她这话一出,褚筱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像是想笑又强忍着,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霍……雪姑娘,你就只知道吃吗?!”他指了一下萧祈,“她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你也看不出来?亏你打过那么多仗!大小姐!那缸底下是机关暗道啊!触动错了,会死人的!真是和你那位妹妹天差地别!”
霍长今和萧祈被他说得脸颊微红,确实没细想一口鱼缸为何会引来如此激烈的反应。现在经褚筱一提,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缸的摆放位置、缸沿的磨损痕迹,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霍长今被褚筱一顿数落,有些不忿,小声嘀咕道:“哼,阿璇是机关术的天才,我又不是……”提到霍璇,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褚筱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胡式微摆摆手:“行了,一场误会。式微,这是雪兰衣和雪吟霜,那位是雪青禾,她们都是孤请来暂住的朋友。以后见着了,不可无礼。”
胡式微再次抱拳:“是,殿下。属下鲁莽,惊扰了几位,请恕罪。”态度倒是干脆利落。
霍长今摇摇头:“无妨,姑娘也是职责所在。”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褚筱抱着又开始打瞌睡的女儿,带着胡式微离开了。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霍长今和萧祈,以及那口差点引发“血案”的沉璧缸。
月光依旧皎洁,只是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两人都没了赏月的心思。萧祈扶着霍长今回屋,手心里还是凉的,后怕一阵阵涌上来。霍长今感受到她的颤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事了。”
萧祈没有作声,只是将她扶到床边坐下,蹲下身,仔细检查她脸上被剑气掠过的地方,确认只有几根断发,并无伤口,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将脸埋在她膝上。
霍长今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却透过窗棂,再次落在那口神秘的缸上。东宫,果然处处都不简单。而寻找藏波花的路,似乎也比想象中更加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