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明闻言一哆嗦,真的放慢了速度,倒不是惧怕方扬,而是对他那身差服本能地畏惧。
待瞥见霍元晦的青袍官服下摆,更是吓得扔了吃食,扑通跪地:“小人拜见大人!”
“待会儿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有隐瞒……”
“不敢隐瞒!绝不敢隐瞒!”屠明连连叩首,额头撞得青砖咚咚响。
裴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屠明:“想来你已经知道了令尊的死讯。”
屠明抬起那张布满风霜的脸,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滚落:“我……我以为爹他是厌弃了我才离家出走,没想到竟是被人害了……求大人为我爹做主啊!”
裴霜冷眼看着他的眼泪,心中毫无波澜。生前不知尽孝,死后哭得再伤心,谁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
“闭嘴,别嚎!”她厉声喝道。
屠明立刻噤若寒蝉,瑟缩着低下头。
这般胆小?裴霜眯起眼睛,忽然计上心头。她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陡然提高:“屠明!你以为装模作样喊冤,就能掩盖你弑父的罪行吗?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明鉴啊!”屠明惊恐地抬起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裴霜冷笑一声,步步紧逼:“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向父亲索要赌资不成,恼羞成怒用菜刀砍死了他。”
“正巧书院在种石榴树,你就趁着夜色将尸体埋在了树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早被邻人看在眼里!”
她每说一句,屠明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你怎么也想不到吧,八年后令尊的尸骨会重现天日,不知午夜梦回,他可有找你索命呐。”
裴霜一口气说完,屠明被吓了个肝胆俱裂,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这些年,他太清楚官府的手段了,破不了的案子,随便找个替死鬼是常有的事。
屠明生怕刚才吃的饭成了断头饭,拼命磕头,额上很快见了血:“不,不!冤枉啊大人!”
“我……我就是再混蛋,也不可能杀害亲生父亲啊!那个所谓的邻人在哪?我要和他对质!大人明察,小人真的没有弑父啊!”
霍元晦冷眼旁观,朝裴霜微微摇头,此人绝非凶手。
裴霜心下了然。方才她故意说错凶器,若屠明真是凶手,定会察觉其中破绽。
可看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显然连这点心机都没有。
裴霜佯装严肃:“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屠明急得直搓残缺的右手:“大人明鉴!当时我全指望父亲借钱还债,怎会害他?他若死了,我的赌债……”说着露出断指处,“您看,这就是我欠债不还的下场,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倒也有理。”裴霜故作认同地点头。
霍元晦垂眸掩去笑意,这丫头又在耍花招。
她继续问:“那你可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令尊时,他可说过要去何处?”
屠明突然激动起来:“爹说要去找庄夫子借钱!对,就是庄实!他去了就再没回来,定是那庄实害了我爹!”——
作者有话说:可以开始猜凶手了
第74章
庄实独居书院多年,裴霜二人去找他的时候正巧他不在。
程掌院捋须道:“庄夫子去城西看书了,需要落日时分才能回来,两位可是有急事?老夫可差人去寻。”
裴霜奇怪:“看书?”
程掌院笑着解释:“城西吴员外家藏有许多孤本,孤本难得吴员外始终不肯割爱,却允庄实每月逢十去看三日,每月这几日我都是不给他排课的。”
“庄夫子真是爱书之人。”
“是呀,他这么多年一直爱书如命,当年甚至节衣缩食只为买一册《岁华录》。”
霍元晦:“可是蜀中费公所著那本?”
“正是,庄实少时曾读过此书,对书中蜀中风土人情颇为向往,立志此生定要去一次,只是后来他的腿……腿伤后不便远行。”程掌院叹了口气,“他说不能亲身去往,读一读书也可慰藉。于是《岁华录》出现的时候怎么样也要买下来。”
“何时买的书?”
“有个小二十年了吧。记不大清了,早些年找他借,他还肯拿出来,后来却是一眼也不肯给我们看了,把那书看得和眼珠子似的。”程掌院当个趣事给他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