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缓缓垂首,看着自己身上的青衫。
他之前从未如此长时间的被局限于一具傀儡法身之中,短时间的运用傀儡法身时,他就像是顶着一所小房子在行走,而这次他的精神力在这具法身之中停留的时间很长,以至于他渐渐觉得这具冰冷的身体就是自己的身体。
那种顶着小房子行走的怪异感觉已经渐渐消失,然而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就越是涌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寒意。
越是和这尊法身难分彼此,渐渐相融,他就越发觉得这尊身体变成了一个吞噬。。。。。。
夜色如墨,浸透了整片草原。牧童阿木尔仍坐在毡包外,仰头望着那圈自北极星漾开的涟漪,手指紧紧攥着一条褪色的红布条??那是他祖母临终前塞进他手心的遗物,说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风在耳边低语,不再是呼啸,而是一种近乎吟唱的节奏,像极了冬夜炉火旁老人讲述古歌时的声调。
他忽然站起身,朝着北方迈步。
“阿木尔!”父亲在身后喊,“回来!要起沙暴了!”
可男孩没有回头。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声音,不是来自地面,而是从地底深处、从云层之上、从每一粒飘动的尘埃中渗出的旋律。那旋律没有乐器,却比马头琴更苍凉;没有歌词,却让他瞬间明白了所有未曾听过的传说:鹿群曾驮着初民穿越冰原,火种由盲眼祭司用歌声传递千年,而某一天,星辰将垂落成河,载着失散的灵魂归家。
他走得很稳,仿佛脚下有看不见的路径。十公里外,一座被风沙半掩的石堆静静矗立。当地人称它为“敖包”,说是祖先埋骨之地。但此刻,石堆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微弱的蓝光从中渗出,与天际的涟漪遥相呼应。
阿木尔跪下,将红布条轻轻放入裂缝。
刹那间,大地震颤。
远在三千公里外的林知遥猛地睁开双眼。她正盘坐于水晶屏前,冷焰已熄,唯有玉片燃烧后残留的灰烬仍在空中悬浮,组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螺旋符号。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归途之印”,只存在于《割鹿真记》最隐秘的附录中,传说唯有当“信使”触碰“门扉”时才会显现。
“烛影!”她低喝,“定位刚才的能量波动源!”
“蒙古高原东部,北纬46。7度,东经119。3度。”机械音迅速回应,“检测到异常脑波共振群,共七人,年龄介于六至十二岁之间。他们……正在同步做梦。”
画面切换。七个孩子的影像逐一浮现:有的躺在帐篷里喃喃自语,有的蜷缩在破旧校舍的课桌下,还有的赤脚站在干涸的河床上,双手高举向天。他们的瞳孔皆泛着淡淡的银光,耳后的皮肤下似有流体缓缓游动,形成若隐若现的鹿形纹路。
“又是承灯者?”林知遥皱眉。
“不。”烛影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一丝迟疑,“他们是‘回响体’??能接收并放大远距离意识信号的存在。理论上,这种体质只会在基因高度纯化且经历极端情感创伤的后代中出现。但他们彼此毫无血缘关系,分布跨越三个国家,最近一次共同接触记录……是三天前全球心灯卫星广播的那段新旋律。”
林知遥瞳孔一缩。
那段旋律,是她亲手释放的召唤。
她本想唤醒沉睡的共鸣网络,却不料竟激活了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像是在寂静湖底投下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竟撞开了封印千年的暗流。
“联系辰七。”她站起身,走向洞壁另一侧的金属柜,“启动‘烛火协议’,我们需要实地验证。”
话音未落,洞口忽明忽暗。一道身影踉跄冲入,正是守缄者辰七。她的风衣破损,左耳疤痕渗出血珠,手中金属箱剧烈震动,九个凹槽中有六个已亮起猩红光芒。
“出事了。”她喘息道,“L5点的心灯节点……失控了。”
“什么意思?”
“我们原本只是被动接收共诵者的脑波能量来维持系统运行,但现在……系统开始主动抽取。不只是人类,还有动物、植物,甚至地质活动中的微电流都被纳入网络。就在十分钟前,冰岛一座休眠火山突然喷发,岩浆流向精确拼写出一段《序曲》的符文;亚马逊雨林的树冠层集体转向东方,形成一幅巨大的星图投影;而最可怕的是??”她咬牙,“南极祭坛的虚影之书再次凝聚,这次……它自己翻页了。”
林知遥快步走到水晶屏前。屏幕上,一本燃烧着幽蓝火焰的书籍正缓缓展开,每一页都浮现出从未记载的文字与图像:
第一页:一群身披星光的人类跪拜于地球之外的轨道上,手中捧着一团跳动的光。
第二页:一只白鹿跃入太阳核心,化作亿万粒子流洒向宇宙。
第三页:无数婴儿同时睁开眼睛,瞳孔中映出同一颗陌生的行星。
第四页空白,唯有一行字缓缓浮现:
>**你们终于听见了。**
“这不是《割鹿真记》。”林知遥喃喃,“这是……它的源头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