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巷的晨雾裹著樟木的冷香,缠在老井沿的青苔上,让青石板路滑得能映出人影。林砚扛著小铁铲走在前面,剷头还沾著上次修帐本时的木屑;苏桂兰跟在后面,手里攥著块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是太奶奶传下来的,她说“绣盒要是挖出来,得用这布包著,別沾了脏”,银鐲子在手腕上晃著,內侧“光绪廿三年”的刻字蹭得腕骨发暖。
老井在巷子尽头,井栏是整块青石雕的,上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绳痕,最深处能塞进半根手指——那是苏家祖辈打水磨出来的。“就在井东边三尺,”苏桂兰蹲下来,用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声音压得低,却带著颤,“太奶奶临死前说,绣盒藏在老槐树根下面,用青砖砌了个小窖,外麵糊了糯米灰浆,能防潮。”
林砚握著剷头往下挖,泥土是湿润的黑褐色,混著碎碎的槐树叶。挖了两寸,就碰到硬东西,他赶紧换成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刨开土——是块青砖墙的边角,上面还沾著点米黄色的灰浆,正是苏婆婆说的糯米灰浆。“找到了!”他抬头喊,眼里的光比晨雾里的太阳还亮。
苏桂兰凑过来,手指轻轻碰了碰青砖,突然红了眼:“这砖是太奶奶当年盖绣坊时用的,你看上面的印,是『苏记窑的標记。”她从布包里掏出块旧帕子,仔细擦去砖上的泥,帕子角绣著的小荷,正是水色针法的起针样式——是她十五岁时跟著师父学的第一针。
可刚挖过半米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撞破了晨雾。三个穿黑制服的男人衝过来,袖標上“明远文旅”的白字在雾里晃得刺眼,为首的人一把夺过林砚手里的铲子,剷头“噹啷”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泥点落在苏桂兰的蓝布上:“谁让你们在这儿挖的?这是泽家的地,没规矩!”
“泽家的地?”林砚站起来,胸口发闷却没退,“陈老给的民国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这里是苏氏绣坊的旧址,老井和槐树下都是苏家的祖產,怎么就成泽家的了?”他想起帐册里记的“民国三十一年,泽家强占南巷绣坊地”,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地契?早过期了!”保安队长冷笑一声,伸手就推林砚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蹌著撞到老槐树上,后背蹭得生疼,“泽总说了,南巷这片儿现在归明远文旅管,別说挖东西,就是踩一脚,也得经我们同意!”旁边两个保安也围上来,一个踩住刚挖的土坑,一个伸手要夺苏桂兰手里的蓝布:“老太太,別装糊涂,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们不客气!”
苏桂兰把蓝布紧紧抱在怀里,银鐲子“当”地撞在青砖上:“这是我们苏家的绣盒,跟泽家没关係!你们別想抢!”她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土坑前,明明个子瘦小,却像老槐树根一样扎在地上,“当年泽家抢太奶奶的绣品,现在又想抢祖地,没门!”
“不客气是吧?”保安队长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伸手就要去拽苏桂兰的胳膊,“老太太,別给脸不要脸,再拦著,我们连你一起带回去!”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的鸣笛声从巷口传来,红蓝灯透过晨雾,在青石板上扫出两道亮痕。周明推开车门,警服的下摆扫过积水,手里举著证件,快步走过来:“住手!我是湖州公安局刑侦支队周明,正在执行非遗文物调研任务,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阻拦?”
保安队长的手僵在半空,看到证件上的警徽,脸色瞬间白了:“我们……我们是明远文旅的保安,这是泽家的地,他们私自挖东西……”
“泽家的地?”周明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是她昨天让档案室调的南巷地契存档,“根据1951年的土地登记记录,这里是苏氏家族的私有財產,1985年因绣坊改建,產权变更为『非遗保护预留地,不属於任何企业。”她又指了指土坑,“根据《文物保护法》,在可能存在歷史文物的区域进行挖掘,需向文旅部门报备,你们既不是產权人,也不是执法人员,无权阻拦,更无权动手。”
保安队长还想狡辩,周明已经掏出对讲机:“呼叫指挥中心,南巷老井旁有不明人员阻挠文物调研,涉嫌寻衅滋事,请派两名警员过来协助。”对讲机里传来清晰的应答声,三个保安你看我我看你,脚往后退了半步——他们只是拿工资办事,可不敢真跟警察对著干。
“还不走?”周明眼神一冷,保安们赶紧捡起铲子,灰溜溜地往巷口走,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林砚一眼,像是在记恨。
看著他们走远,苏桂兰才鬆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周警官,多亏你来了,不然……”
“我昨天听你说要来找绣盒,就想著过来看看。”周明蹲下来,帮林砚清理土坑边的泥,“泽家刚输了官司,肯定不甘心,说不定早盯著这儿了。”她的警服袖口沾了泥,却没在意,反而笑著说,“赶紧挖吧,我也想看看,藏了百年的绣盒长什么样。”
林砚重新拿起铲子,这次挖得更小心。苏桂兰跪在旁边,用手一点点刨开青砖周围的土,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却顾不上擦。挖了约莫一刻钟,终於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裹著层油纸,油纸上还沾著槐树根的须子。
“慢点,慢点!”苏桂兰按住林砚的手,亲自用帕子擦去油纸,露出个银质的盒子——盒子有巴掌大,边缘刻著缠枝莲纹,正面是个清晰的“苏”字,银面因为常年埋在地下,泛著淡淡的乌光,却没生锈。林砚用指尖碰了碰,银盒传来一阵轻微的共振,口袋里的银质绣针突然发烫,淡蓝色的系统提示跳出来:
【清代光绪年间苏氏绣盒,材质为纹银(含银量92。5%),盒內藏有半块桑蚕丝绢布,绣有苏氏核心藏物符,需结合完整符號解锁“文物记忆共振”功能】
周明拿出证物袋,小心地把银盒放进去:“先別打开,回去找专业工具,別损坏里面的东西。”她看著银盒上的“苏”字,又看了看苏桂兰手腕上的鐲子,“这应该是苏氏绣坊的镇坊之物吧?泽家一直想找的,说不定就是它。”
苏桂兰点点头,眼泪滴在证物袋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太奶奶说,绣盒里的藏物符,记著苏家最珍贵的绣品藏在哪儿,泽家当年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没想到今天被我们挖出来了。”她抬手摸了摸银盒,像是在跟太奶奶对话,“您放心,我们会守好它,守好苏氏的手艺。”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银盒上,让乌亮的银面泛起柔和的光。林砚拎著证物袋,苏桂兰抱著蓝布,周明走在旁边,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巷口的居民悄悄探出头,有人说“这是苏家的绣盒吧?终於找到了”,有人说“泽家太霸道了,还好有警察帮忙”,议论声里带著欣慰。
而此刻,明远文旅的监控室里,保安队长正对著电话发抖:“泽总,警察来了,他们把绣盒挖走了……”电话那头传来泽明远砸东西的声音,接著是狠戾的语气:“废物!连个老井都看不住!去查,他们把绣盒带哪儿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给我弄回来!”
林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巷口,握紧了手里的证物袋。银盒的温度透过袋子传过来,像是在提醒他——这不仅是个绣盒,更是苏氏传承的命脉,是泽家想要的关键,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担心,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们,绣盒先放警局证物室,等鑑定完再还给你们。”她的警徽在阳光下闪著光,像一道屏障,挡住了暗处的目光。
苏桂兰看著银盒,突然笑了,银鐲子晃出清脆的响:“太奶奶常说,『真东西藏得再深,也会有见光的那天。现在,这天来了。”
林砚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发烫的银质绣针。他知道,绣盒的出现,只是新的开始,泽家不会善罢甘休,但只要有周明的守护,有苏婆婆的传承,有手里的真凭实据,他们一定能守住这百年的非遗根脉,让藏在银盒里的秘密,最终成为揭穿泽家阴谋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