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看到救星般连忙点了不知多少下头,夏怀夕立即转身同葛青山比划着要他帮忙备一匹马。
等人都走开后她刚侧过头还未开口,便见面前人不发一言地将身上的鹤氅盖在她身上。
“如今懂医的可用之人不过寥寥,你此时再病倒了还要旁人再分出心神来看顾你。”
大直男的嘴巴。
夏怀夕瘪瘪嘴,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拢了拢领襟。男人身体灼热的温度尚存,此时只隔着外衣笼在周身,微微低头尚闻得到熟悉的味道。
“一会你可是要去丞相府?”夏怀夕省些嗓子,干脆凑近人耳边用气声交流。
钟廷璋眉尾一挑,不置可否。
“那好,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太医局。”夏怀夕道,“太医局之中你可有人手?或者你所知晓的我父亲身边可信之人。”
“我要知道今晚他们何时入宫送药。”
递予太医局的堂札迟迟未到,无论是赵丞相自源头拖延还是所需流程繁杂、有人从中作梗,宫中消息闭塞想必自己父亲定然尚蒙在鼓中。
圣上龙体抱恙,夏天无既去看顾,便定会需要太医局药仓之中御用之药所煎药材。如此一来便有机会接近夏天无,将此事告知于他,才能让夏天无想些办法疏通。
钟廷璋只一句便知晓她意图:“你要进宫?”
“对,药材与行医之人皆不能断,究竟哪个环节哪个步骤之上的人出了问题都还不能确认,何时真能其效果更是尚未可知,大道不通,便先另辟蹊径,父亲那里或许会有法子。”
钟廷璋望着她的眼眸片刻,点头道:“好,我先送你过去。”
“另外,我还要你先办一件事。”
——
钟铭德自于贤妃处归宫时便有些不好,才迈进启华殿大门便一脚踩空晕了过去,直至此时仍未有苏醒之迹象。
夏天无方才为人施过针,便听了内宦轻声在一边唤他。
想来是傍晚时送去太医局的药方抓了药材送来了。
连日看护下他那老膝骨在起身时嘎吱作响,夏天无一边揉着一边朝外殿走去。
两仆役抬着木奁恭敬在一侧等候,宽大的帷帽遮住大半张脸庞,头又埋得极深,全然看不清模样。
其中一位道:“见过夏大人,这是按您吩咐取的药材,请您过目。”
夏天无走近,另一一直低着头的仆役佝着身子将木奁盖子打开,行动却缓慢至极,动作间右手刻意翻过手肘,露出宽大衣衫内纤细白皙的手腕。
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手腕内处竟是一祥云状胎记。
夏怀夕低垂着的脖颈快速地环顾四周,见身旁宦官侍婢此时并未注意此处,便微微扬起下颌,帷帽下清亮的瞳孔与夏天无短暂地对视一瞬,旋即又立刻低回头颅。
食指向其中一个药材包轻轻点了点。
夏天无按着她的提示将那药材包拆开看过一番,嘴上还以假乱真地念着“黄岑二两,苦参一钱”此般话语。
他不动声色地将其中字条收进手中,随后如恍然般道:“真是忙糊涂了,竟只写过第二旬药材忘记后补的几味。你们二人稍等片刻,我去写来,你们随后带出宫去章仲阳章大人。”
几不可见地冲夏怀夕点了点头,夏天无捏着手中字条转身。
在背过众人时拿出一看——
“有人掣肘,医疗不通”字样赫然其中。
夏天无眼神飞转,脚步缓急错乱了片刻,殿中烛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斜长。
行至书案之前,他铺开一张寻常笺纸,提笔写了方子出来。
夏怀夕安分地站在一旁,瘦削的面庞被粗布头巾遮蔽着看不清神色。启华殿内静得出奇,所有内宦侍女走路都似鬼魅般悄无声息。老宦官踮着步子自低着头的仆役身边走过时,宽袍大袖卷起一阵微风。
忽然,老宦官皱着鼻子嗅了嗅,忽而在夏怀夕面前缓下脚步。
“你这身上——怎么有股——”老宦官转过身正对她,说话间又凑近去闻。
夏怀夕心跳猛地漏过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