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归去时,暮色已浓得化不开。小院笼罩在一片暖橙与墨蓝交织的静谧之中。
斜阳欲挽天光,可最后几缕日色千峦不放,只浅浅映在青石板上,拉长了伫立其间的几道身影。
杨徽之清润的话音落下,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这寂静被莫长歌带着迟疑的声音打破。
只见他薄唇微抿,那双惯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少见地染上困惑,目光在陆眠兰与杨徽之之间游移。
“那……”他略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那位济世堂的掌柜,他是不是……并不知晓符观知眼下是何种光景?”
“已经死了”这四个字在他舌尖滚了滚,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语声渐弱。
对几人过往错综复杂的纠葛尚知之不详的邵斐然,正伸手去拿石桌上的粗陶茶壶,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神色微滞,俊朗的脸上是纯粹的探询之色,日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出声问道:
“符观知……是什么人?”
靠在廊柱阴影下的墨竹,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甚至没有改变抱臂的姿势,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陈述天气如何,只是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
“死人。”
邵斐然动作一滞,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原来如此”的尴尬,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啊……打扰了。”
杨徽之感受到身旁陆眠兰自回来后就略显紧绷的情绪,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将话题引回对掌柜的判断上,声音温和却清晰:
“我与采茶此番试探,观那掌柜言行,确似朴实良善之辈。谈及药材药理时极为认真,并非敷衍,尤其主动提醒肺病者需规避苦阴子。”
“……此等医者仁心,不似作伪。依我看,他倒不像是包藏祸心之徒。”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裴霜身上,带着分析后的笃定。
陆眠兰借着杨徽之掌心的温度,也强迫自己从有些不安的情绪中抽离出去,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补充道,语气带着深思:
“而且,他提及苦阴子去向时,神态坦然,只说供应阙都,似乎真的只当是寻常药材买卖,并未刻意遮掩或露出心虚。”
“我总觉得,他或许只是被人利用,对背后的阴谋,甚至对符观知的……遭遇,可能一无所知。”
裴霜静立原地,将众人的话语听在耳中,他目光随着暮色逐渐变得深邃,掠过院角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竹影。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看向众人,简洁地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陆眠兰上前半步,眉宇间带着亟待行动的焦灼,追问道:“裴大人,那接下来的三日,我们要做什么?总不能干等。”
等待最是磨人,尤其是明知有疑团、有危险潜藏的时候。
裴霜抬眸,视线似乎穿透了院墙,望向了城西羽山的方向,他的声音沉稳,不容置疑:
“明日,我先亲自带人再去一趟羽山,不仅要看苦阴子,更要仔细勘察周边痕迹,确认那掌柜所言是否完全属实,有无其他隐秘。
“杨少卿与陆夫人今日已露过面,暂且留在城中,留意济世堂有无异常动静。邵公子,莫长歌,你们两个……”
他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人,新的部署在暮色中缓缓铺开:
“谁随我一道前去,谁留下?”
莫长歌举了举手,轻笑一声:“这也要问?我以为你会更想与我同去。”
裴霜掀了下眼皮,不冷不热的反问道:“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