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小畜生,你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把老娘扔进山里,老娘今个儿不弄死你不姓梅!”
谢峥慢吞吞起身穿衣,趿拉着草鞋拉开木门,睡眼惺忪模样:“阿爹阿娘,这是怎么了?”
不着痕迹瞥向谢老太太,浅浅吸了口气。
原因无他,谢老太太的尊容实在不忍直视。
鸡窝头上挂满草屑,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红色渗出,干涸血迹糊满大半张脸,已然看不清原本面貌。
右臂的位置空荡荡,缠着纱布的断肢初晕开大片血红,只瞧着便心惊肉跳。
见了谢峥,谢老太太张牙舞爪扑上来:“个小畜生,老娘险些被山里的大虫吞了,你倒好,竟在屋里头睡大觉!”
谢峥惊呼着躲到沈仪身后:“阿娘,阿奶这是怎么了?”
都这样了还能中气十足大喊大叫,这老太婆命是真的硬。
就该给她套上耕犁,送她去犁地。
沈仪轻抚谢峥肩背,并未多言,只冷冷盯着谢老太太。
今日一早,余猎户进山打猎,忽然听见一阵惨叫。
循声赶过去,一只大虫将谢老太太按在地上,正大口吞食着她的右臂。
余猎户设法驱退大虫,赶紧将人送回来。
谁知谢老太太一睁眼,竟不顾深可见骨的伤,拖着残破的身体跑来这边闹事,口口声声说什么是谢峥将她扔进山里。
沈仪只觉谢老太太脑子坏了,连这种疯话都说得出,柔声细语道:“满满别怕,你阿奶受了些刺激,别听她胡言乱语。”
谢峥乖乖点头,把脸埋进沈仪腰间,只露出个乌黑的后脑勺。
谢义年长臂一伸,拦住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矮身,谢义年手臂一沉,再度拦住她的去路。
谢老太太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老大,你是铁了心要护着小畜生是吧?”
谢义年沉着脸:“我看您真是摔糊涂了,峥哥儿今年八岁,还没您半个人高,哪来的本事将您扔进山里?”
闻声而来的村民看向谢峥,瘦瘦小小一只,细胳膊细腿,跟纸片似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再看谢老太太,比起村里干瘦的妇人,她算得上富态。
尤其过年时大鱼大肉,胡吃海喝,整个人肥了一圈,至少有三四个谢峥那么重。
“这老婆子真是疯了,什么疯话都说得出口。”
“峥哥儿也是可怜,什么也没做,就被疯狗撵着咬。”
谢老太太快要气疯了。
他们都不信她!
所有人都不信她!
谢老太太跳脚,急赤白脸地喊:“你们别看她长得人模人样,其实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力气可大,昨夜里扛着我直奔山里跑,气都不带喘一下。”
谢峥从沈仪身后露出半张脸:“昨日我抄了好几个时辰的书,用过夕食便睡了,不曾起夜,更不曾见过阿奶。”
众人迎上谢峥清澈如水的眸子,心里那架天平不由偏向她。
“大年他娘,别闹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多半是无法接受自个儿没了胳膊,借机发疯呢。”
谢老太太百口莫辩,脑瓜子嗡嗡响,冷不丁与谢峥四目相对。
谢峥怯生生躲在沈仪身后,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对谢老太太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
谢老太太顿时炸了,跳起来喊:“你们看见没?她冲我笑呢!就是她!就是她将我扔进山里!”
众人半信半疑看向谢峥,只见她愕然睁大双眼,眼底满是受伤:“阿奶,我晓得您不喜欢我,只喜欢二叔和三叔家的哥哥弟弟,可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您不可以无缘无故地诬陷我。”
“我呸!”谢老太太啐一口,“有本事你发誓,说这事儿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