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什么?朱寅那个奸贼,难道真是建文后裔?这……
眼见皇帝又要暴怒起来,郑贵妃赶紧将烟嘴递到皇帝嘴里。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福寿膏,面色再次露出奇异的潮红,可情绪也再次平复下来,咬着牙齿冷笑道:
“就算他真是建文后裔,那又如何?快二百年了,成祖早就是大明正统。便是建文后裔,也没有资格心生妄想。”
“但是此事,暂时一定要保密,不能泄露出去。否则……”
郑贵妃道:“为何不能泄露?散播出去,让世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他不是建文后裔,也把这个帽子扣在他头上!看看还有谁敢跟着他造反!”
王锡爵闻言,不禁摇摇头。郑贵妃真是妇人之见啊。
“不可!”皇帝出奇的冷静下来,“朱常洛那个逆子,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这一切当然只是朱寅一个人的手笔,朱常洛没有那个胆量,更没有那个本事。”
“如果朱寅真是建文后裔,他的身份也暴露了,他接来下会怎么做?嗯?张鲸,你说。”
张鲸苦笑道:“设若朱寅真是建文后裔,一旦身份暴露,狗急跳墙之下,那就可能废了信王,走到前台自己直接称帝。”
郑贵妃不解道:“那不是正好?南京百官跟着他造反,不过是因为信王的号召。他要是废了信王自己称帝,谁能服他?他立刻就是孤家寡人,只会败的更快啊。”
张鲸拱手道:“娘娘见微卓著,所言极是。只是奴婢以为,败的更快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更容易成气候!”
“这两种可能都存在,可咱们不能赌!不泄露朱寅是建文后裔,伪帝还是信王,说到底还是信王以子伐父。毕竟信王再忤逆不孝,也是陛下的儿子。”
“可若给朱寅扣上建文后裔的帽子,朱寅废了信王直接称帝,打出建文的旗号,那就不是以子伐父了,而是重启两百年前的大统之争!”
“奴婢说句罪该万死的话,虽然奉天靖难过去了快两百年,可时至今日,仍有很多人认为,成祖是叔夺侄位,天下是建文一脉的。有这种想法的贼子其实很不少!谁敢保证,建文这杆旧旗真的没有号召力了?万一还有呢?很多人唯恐天下不乱啊。”
“一旦叛乱被定义为延续两百年前的大统之争,那么这性子就变了。那些同情建文的贼子,就会支持朱寅。朝廷镇压起叛乱,也就少了几分大义名分。甚至很多人会认为这是因果循环。”
“若是如此,朱寅会更容易成气候。毕竟,他占据的的地方是南京。南京,对建文一脉的意义,不同。”
“退一万步说,他也可以不承认啊。他完全可以说,这是朝廷的离间之计,子虚乌有。朝廷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的身份?”
“如此一来,他仍然能利用信王的名义。说他是建文后裔又有多大作用?宣扬此事,他固然有风险,可朝廷风险更大。就像一柄双刃剑,虽然能伤他,可朝廷伤的更深。”
郑贵妃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说朱寅是建文后裔,虽然有可能让他更快失败,但也有可能让他更容易成势。会让叛乱演化为因果循环的大统之争。
两种可能都有,可朝廷不敢赌。因为赌输了代价更大!
就算真对朱寅不利,他也可以不承认。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朝廷还伤的更重,当然不能轻易泄露此事。
说白了,还是当年的靖难之役名不正言不顺,道义上立不住。
万历努力平息心中的怒意,说道:“朱寅可能是建文后裔,此事暂时保密,不得泄露!”
“趁着乱臣贼子只有南京城,立刻派兵镇压。朕就不信,朱寅那点兵马能坚持多久!传旨!”
司礼监太监和内阁阁臣一起拱手聆听。
却听皇帝干巴巴的说道:“起复戚继光,恢复太保、左都督之职,授予讨逆大将军,郑国望为监军,南下平叛!快马去山东,让戚继光即刻领兵出征!”
“传旨的人暗示戚继光,只要他收复南京,平定叛乱,朕就封他为伯!”
张鲸问道:“敢问陛下,调哪里的兵?”
大明精锐七八成都在九边。朱寅可不是善茬,知兵善战之名天下皆知,要镇压他,固然需要戚继光这样的名将出马,却也要精兵强将。
万历看着石星,“兵部的事你最清楚,你说!”
“遵旨!”石星拱手,“不算杨镐在嘉峪关的五万残兵,九边加起来还有披甲战兵二十七万余,可最近也在蓟州。抽调去南方打仗,不但距离遥远,而且蒙古诸部也不安稳,不宜轻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