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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书如铁(第2页)

唐棠的心跳骤然失控般加速,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作响。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的清醒,等待着那最终的、无可挽回的宣判。

唐清岳的目光沉重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带着无尽的复杂与痛楚,定格在女儿那张苍白而写满抗拒的脸上。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缓慢而沉重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玄天宗诚意拳拳,墨少主……亦是世间难寻的良配。为家族长远计,为西南安稳计,为正道大局计……这门婚事,为父……代表唐家,应下了。”

“应下了”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万钧之力的九天玄雷,接连狠狠地劈在唐棠毫无防备的心上。虽然早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这个场景,虽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这句话真的从父亲口中、以如此正式、如此公开、如此不容反驳的方式宣告出来时,她还是感觉眼前猛地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脚下发软,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父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无声的尖锐控诉。为什么?爹爹!你明明知道女儿心中不愿!你明明见过我的痛苦!你甚至……你甚至默许了我与温蕴的亲近!为何最终还是……她看到了父亲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浓得化不开的无奈,但那痛苦和无奈,此刻看来是如此苍白无力,丝毫没有改变这个冰冷的决定。

滚烫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强忍着没有让它掉落下来。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里失态!她想起温蕴的叮嘱,想起那个关乎未来、关乎自由的“落星坡”计划。忍耐!必须忍耐下去!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就在这时,墨子悠适时地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唐棠面前,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看似真挚的承诺:“唐棠妹妹,切勿忧心。子悠在此立誓,必当倾尽所有,护你一生周全喜乐,绝不辜负唐世伯与唐家的厚望,更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的话语动听悦耳,配上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和翩翩风度,足以让任何不明就里的怀春少女心动神摇。可此刻落在唐棠耳中,却只觉得虚伪至极,冰冷刺骨,如同毒蛇潜伏在暗处发出的嘶嘶声。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目光中那种对即将到手的所有物的审视和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令人作呕的志在必得。

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他那令人不适的注视,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声音的颤抖,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细若蚊蚋的字:“……多谢墨少主厚爱。”

这反应,在厅内绝大多数人看来,或许是少女面对终身大事时自然的羞涩、不安与拘谨,唯有深知内情的唐清岳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唐清远,才能透过这平静甚至顺从的表象,看到其下隐藏的惊涛骇浪与彻骨冰寒。

“好,好!佳偶天成,实乃我唐家与玄天宗之大幸!”一位须发皆白、辈分最高的长老抚掌而笑,试图打破这凝滞的气氛,“宗主,既然婚事已定,当尽快着人择取吉日,完备六礼,早日完成这项大喜事才是正道!”

其他长老也纷纷从短暂的沉默中回过神来,出声附和,厅内原本沉重压抑的气氛似乎瞬间被强行扭转,变得“喜庆”而“融洽”起来。恭贺声、商议声此起彼伏。只有唐棠,像是一个被无形屏障隔绝在外的孤岛,周围的喧嚣、热闹、虚伪的祝贺都与她无关。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独自置身于万丈冰窟之中,连灵魂都要被冻僵。

象征着盟约的婚书被双方郑重交换,厚重的聘礼清单被一一唱和、清点,然后送入唐家宝库。整个过程,唐棠都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机械地、麻木地完成着每一个必要的礼仪动作。她的神魂仿佛已经飘离了躯壳,悬浮在半空之中,以一种极端冷漠的视角,俯视着下方这场决定了她一生、却无比荒唐可悲的戏剧。

冗长而煎熬的仪式终于结束。唐棠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逃也似的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议事厅。她漫无目的地在堡内熟悉的路径上走着,阳光明媚,花香袭人,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竟又一次违背理智的劝阻,来到了那条通往客院的、相对僻静的小径附近。她远远地、带着渴望地眺望着竹心小筑的方向,期盼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素白身影出现在竹影婆娑间,渴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丝言语的慰藉、一个肯定的眼神,来确认那个“落星坡”的约定并非她绝望中的幻梦。

然而,竹心小筑今日却异乎寻常的安静,院门紧闭,窗扉深掩,连平日里在院中打扫的仆役都不见踪影。温蕴似乎并不在,或者,是刻意避开了今日堡内的喧嚣与这场与她息息相关的“盛事”?

一种莫名的、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的恐慌,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唐棠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落星坡的计划,面对玄天宗如此庞大的势力和唐家森严的守卫,真的能如温蕴所说那般万无一失吗?她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真的有能力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中,实现那个看似不可能的诺言吗?这个怀疑的念头一旦破土而出,便如同野火燎原,疯狂地吞噬着她心中那片由信任构筑的、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棠梨苑,将自己反锁在房内,连春晓精心准备、再三劝说的晚膳也未曾动过一筷子。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缓缓笼罩下来,堡内却因为白日的这场“喜事”而显得比往常更加灯火通明,甚至从远处迎仙苑的方向,隐约传来了丝竹管弦之声与宴饮的喧哗——那是父亲在设宴款待墨子悠和玄天宗的一行人。

而这所有的喧嚣、光亮与虚伪的喜庆,都如同隔着厚厚的琉璃,丝毫照不进唐棠那颗已然沉入冰海之心。她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沉甸甸的、没有星月的夜色,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被视为定情信物、此刻却无法带来温暖的海棠玉佩。玉佩触手温润,却怎么也暖不热她冰凉僵硬的指尖。

她清楚地知道,从今日起,从那份婚书被交换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轨迹已经被那薄薄一页纸、却重如千钧的婚书彻底锁定。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来,都被系于那个遥远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落星坡”。极致的信任与蚀骨的怀疑,渺茫的希望与深不见底的绝望,在她心中激烈地鏖战、撕扯,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想起温蕴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却仿佛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真意的眼眸,想起她笃定而令人心安的承诺,心中才勉强生出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量。但随即,父亲宣布婚事时那沉重如铁的表情,墨子悠那看似完美无缺实则虚伪冰冷的笑容,以及聘礼那刺目而充满压迫感的灵光,又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那点可怜的希望冲击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温蕴……”她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雕花窗棂上,任由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皮肤,无声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呼唤着这个名字,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所有防线,汹涌而出,迅速濡湿了胸前的衣襟,“不要骗我……求求你……千万不要骗我……”

而在那僻静的客院竹心小筑之中,独孤烬(温蕴)确实未曾踏出院门半步。她独自一人坐在昏黄的灯下,身前桌案上,并非经卷或茶具,而是一枚薄如蝉翼、通体漆黑、边缘却锋利得能割破手指的奇异玉简。玉简之上,有暗红色的、如同血脉般蜿蜒的纹路若隐若现,散发出阴冷诡谲的气息——这正是极乐之城独孤氏核心成员之间,用于传递绝密信息的“血魂简”。

苏云漪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最新消息,已然呈现在玉简之中,内容比之前的更加严峻:独孤灼及其麾下最精锐的血煞卫小队,已确认在蜀中边境数个关键节点现身,行踪更加诡秘飘忽,难以捕捉,其真正目的扑朔迷离。更棘手的是,玄天宗方面似乎对送亲队伍的安保进行了紧急加强,路线可能有所调整,并且额外增加了至少两名元婴期长老级别的强者压阵。

局势的复杂性远超预估,潜在的变数如同暗礁,遍布前路。

独孤烬的指尖缓缓划过血魂简那冰冷刺骨的边缘,眼神幽暗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唐棠今日在议事厅所承受的冲击与绝望,她虽未亲临现场,却能凭借对人心和人性的精准把握,想象得淋漓尽致。那个天真得可怜的大小姐,此刻定然是将所有的求生欲望和情感寄托,都孤注一掷地压在了她这个精心编织的幻梦之上。

真是……既可悲,又可笑。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婚书已定,聘礼已收,这场由她亲手拉开帷幕的大戏,已经按照预设的轨道,走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再也没有中途退场的可能。落星坡,就是她为自己、也为所有卷入其中之人选定的最终舞台。无论独孤灼暗中布下了怎样的杀局,无论玄天宗增加了多少护卫力量,她都必须要得到天机扣,必须要让这场瞒天过海的计划,最终成功!

至于唐棠……那个将她视为救世主、毫无保留地献上真心与信任的女子……

独孤烬下意识地闭上双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唐棠泪眼朦胧、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我只信你”时的模样,心脏某处隐秘的角落,似乎又被那细微却顽固的针刺感侵袭。但这丝微不足道的不适,转瞬间便被更庞大、更坚硬的野心与冷酷无情所覆盖、碾碎。

在通往权力巅峰、掌控自我命运的荆棘之路上,多余的情感,尤其是这种看似美好实则脆弱的真心,是最无用、最廉价,也最致命的负累。

她倏然睁开眼眸,眼中所有的迷茫与刹那的柔软都已褪去,只剩下冰雪般的清明与钢铁般的决绝。她轻轻摩挲着那枚代表着她真实身份与冰冷血脉的黑色玉简,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坚定,如同恶魔在深渊中立下的誓言:

“婚书如铁?呵……很快,它就会化作一张浸满鲜血与欺骗的废纸。而唐棠……你注定是我这盘棋局上,最至关重要,也最……可惜的一枚棋子。”

夜色愈发深沉浓重,完美地掩盖了所有的阴谋算计与无声悲鸣。唐家堡虚假的喜庆灯火之下,是无数暗流疯狂涌动、相互碰撞的杀机与重重叠叠的陷阱。送亲之日的车轮,正无可阻挡地向前滚动,只待行至那处名为落星坡的生死之地,将所有积聚的矛盾与恩怨,轰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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