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底,时间如同冰冷岩石缝隙中渗出的水滴,缓慢而固执地累积着昼夜。
在极品幽冥草那蕴含天地造化之妙的阴阳平衡之力持续温养下,颜颜那源于白虎血脉的强大恢复能力,终于开始展现出惊人的效果。
这一日,唐棠如常盘膝坐在颜颜身侧,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的寂灭魔元,正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它,如同最灵巧的绣娘穿针引线,协助颜颜化解体内最后几缕顽固如附骨之疽的异种能量。就在那缕异种能量即将被彻底消弭的刹那,她敏锐地感觉到,手下那庞大而温暖的白虎身躯,极其轻微地、却无比真实地颤动了一下。
她立刻收敛灵力,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住颜颜。
只见颜颜周身那层原本因重伤而黯淡飘忽的白色护体毫光,此刻正如同心脏搏动般富有节奏地明灭闪烁,光芒逐渐变得凝实、稳定,甚至比受伤前更添几分内蕴的莹润。她侧腹那道曾经狰狞可怖、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已然奇迹般地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泛着健康粉色的新生疤痕,如同一条精致的丝线,隐在重新变得洁白蓬松的毛发之间,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最显著的变化来自于她的呼吸,变得悠长、深沉而充满力量,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能引动周围稀薄的灵气微微波动,再不复之前那般气若游丝。
紧接着,在那层愈发耀眼柔和的白色光晕包裹中,庞大的白虎身躯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收缩,流畅地向着人形轮廓转变。
光芒如潮水般退去,倚靠在岩壁上的,终于变回了颜颜那熟悉的人类形态。
她依旧紧闭着双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在她略显苍白却难掩精致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扇形阴影。然而,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是,在她乌黑如瀑的发丝间,赫然多了一对毛茸茸的、覆盖着雪白短毛且点缀着黑色神秘纹路的……虎耳朵!那对耳朵似乎还无法被主人完美掌控,随着她平稳悠长的呼吸,偶尔会无意识地轻轻抖动一下,或是敏感地转向细微声源的方向,配上她沉睡时毫无防备的恬静面容,竟糅合出一种奇异的、既野性又娇憨的致命吸引力。
唐棠清冷的目光在那对不安分的耳朵上停留了足足三息,冰封般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涟漪悄然荡开。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颜颜纤细的手腕上,凝神感知其脉搏。指下传来的跳动平稳而有力,原本在她体内肆虐冲突的混乱能量洪流,此刻已化为温顺的溪流,虽然总量因重伤未愈而显得虚弱,但本源稳固,阴阳初定,那致命的危机已然过去。
一直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缓缓落地,让她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颜颜浓密卷翘的眼睫如同被惊扰的蝶,剧烈颤动了几下,随后,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茫与生理性的水光,缓缓睁了开来。
那双总是盛满阳光与活力的眼眸,此刻还残留着几分虚弱带来的朦胧,但当视线聚焦,清晰映出守候在旁、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唐棠时,瞬间如同被点燃的星辰,迸发出璀璨而纯粹的欣喜光芒。
“唐棠……”她开口,声音因久未言语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干涩,却掩盖不住那份发自内心的雀跃,“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撑起身子,却被伤口处传来的些微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感扯得眉头一蹙,轻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唐棠的手依旧按在她的腕间,此刻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轻轻压回原处,另一只手则拿起旁边的水囊,拔开塞子,动作自然地递到她的唇边,“伤势初愈,元气未复,需静养。”
颜颜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着清凉的泉水,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舒适地喟叹一声。缓过劲来,她这才有闲暇注意到自身的异样。抬手摸了摸头顶那对存在感极强的、毛茸茸的物事,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又来了”的无奈,随即却又扬起一个带着点小得意和小羞涩的笑容:“哎呀,这对耳朵……每次力量消耗太大或者重伤恢复的时候,就总爱跑出来透透气,不太听话。”
她说着,还故意努力控制着,让那对耳朵前后动了动,像是在展示什么了不得的新技能,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唐棠,带着点期待评价的意味。“我血脉不算顶纯,这点小瑕疵总也改不掉,让三师姐知道,肯定又要捏着我耳朵笑话我好半天。”
唐棠看着她这鲜活灵动、甚至带着点傻气的模样,连日来因高度警惕和持续消耗而积压在眉宇间的沉郁,仿佛也被这缕阳光驱散了些许。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未多做评价,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异或排斥,这让颜颜悄悄松了口气,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颜颜转动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狭小却给了她们庇护的石穴,又凝神感知了一下外界那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阴煞死气,不禁咋舌:“我们这是掉到什么鬼地方了?阴气重得能拧出水来……”她下意识地尝试运转了一下丹田内沉寂多日的灵力,随即,惊讶地睁大了那双圆溜溜的猫儿眼,“咦?我的伤……好得也太快了吧?!而且,这灵力……”她仔细内视,发现原本有些虚浮的灵力,此刻竟变得异常凝练精纯,仿佛被千锤百炼过一般,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好像还因祸得福,精进了不少?”
她猛地扭头看向唐棠,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与询问。
唐棠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将那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盒取出,在她面前打开一条缝隙。顿时,那株暗紫色、花心跃动着金色火苗的极品幽冥草散发出的精纯阴阳道韵,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人精神一振。
“哇!是极品幽冥草!还带着阳火本源!”
颜颜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株灵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那模样活像只看到了顶级小鱼干的馋猫,“怪不得我感觉恢复得这么快,连灵力都被淬炼了一遍!原来是你找到了这个!”
她看向唐棠的眼神里,感激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折服。在这等绝杀之局、深渊绝境之中,唐棠不仅能护得自身周全,还能寻得如此稀世灵药救她性命,其心志之坚韧、能力之卓绝,一次次刷新着她的认知。
“你的修为……”
颜颜的感知本就敏锐,此刻更是察觉到唐棠周身的气息与坠崖前有了微妙的不同。那气息更加深沉内敛,如同无波的古井,但井底深处蕴藏的寒意与力量,却比以往更加精纯、更加深邃,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锋芒。
唐棠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此地极阴之气,于我功法算是补益,略有进境。”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颜颜深知,能从金丹中期突破至后期,绝不仅仅是“略有进境”四字可以概括。这背后是生死边缘的挣扎,是心境的淬炼,更是天赋与毅力的体现。只是唐棠性子使然,不喜张扬,她也便不再多问,只是将那份为她高兴的情绪默默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