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后,才终于平静些。
他把那条仍不太听使唤的左腿抬起来,小心地放回轮椅踏板上,轮椅缓缓滑出电梯,转弯回到门前。
密码锁滴答一声开锁。
他推门进屋,客厅灯自动亮起。
崽崽趴在落地窗边的狗窝里,本在打瞌睡,一听门响立刻跳下来扑到门口,尾巴摇得风车一样。
“嗨,崽崽。”纪允川脱鞋,随手揉了揉狗脑袋,“我回来啦。”
他的手背一抖。下肢痉挛又开始了。
右腿这次也跟着抖了,像要比赛似的跟着一起抽,整条小腿都在弹。
他没了挣扎的欲望,他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死死的撑住鞋柜,另一只手去拉刹车。轮椅在地上顿住,但身体已经出了冷汗。
崽崽还在他旁边蹭来蹭去,毛发刷在他的手臂上,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不适,在尽力安抚。
他抬手,轻轻地在狗脑袋上敲了一下。
“别瞎凑热闹。”
空气中浮出一股异味。他低头,发现裤子内侧已经被晕出一大片水痕,沿着裤缝蜿蜒而下,滴在地板上。
他没有表情。
只是默默从鞋柜里拿出一块抹布扔在那滩水上,然后推着轮椅进卫生间。
他没有关门。
崽崽想跟进去,他摆了摆手,狗很识趣地停下,但仍坐在门外等着。
浴室门内亮着光,他撑着扶手转移到马桶上,靠在扶手边,扯下鞋袜和裤子扔在一边的瓷砖上,动作一如既往地熟练。
早就过了该导尿的时间。
本来是四小时一次,他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实在是因为见到许尽欢之后他太开心了,整个人精神亢奋得过头,像喝了三杯冰美式。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喝完馄饨汤,只记得她说“合口味”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像刚刚崽崽追着的那只猫。
不过还好今天他的身体够争气,回家才闹了这么一出。
整段腰此刻都僵硬地疼,尤其是打了钢钉的那节脊椎,像要散架了似的。他叹气,今晚又要痛到睡不着了。
可是今天还是有好事发生的,就这样功过抵消了吧。
导管接上的那一刻,一股热流顺着塑料管流入储液袋,他整个人像脱了力一般靠在身后立着的马桶盖上,胸口剧烈起伏。
崽崽低低呜咽一声,担心地看着他。
他对着天花板笑了一下,像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别担心。”他声音低低的,不知道在安抚自己还是崽崽,“哥还撑得住。”
水声止歇,脊背终于放松。他将导尿包收拾好,把轮椅坐垫的套子拆下,铺了张浴巾转移到轮椅上,把地上沾湿的长裤袜子和坐垫扔进洗衣机,又回到玄关把门口的地擦干净,抹布洗干净晾在阳台。
收拾完这些烂摊子,又去洗了个澡,他坐在阳台前,看着夜色中微弱的灯光。思索片刻,转动轮椅到阳台的边上,穿好从腰连到腿的支具,死死捏着阳台边缘的扶手短暂地站起。探出头去看楼下,发现亮着灯。
19楼阳台上的灯还亮着。
他莫名其妙地又高兴了,重新坐回轮椅靠着椅背,揉了揉崽崽的脑袋。
崽崽把头搭在纪允川膝盖上,嗷呜一声。
纪允川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膝头的小狗:“崽崽,虽然不知道以后啥情况,但至少哥今晚,运气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