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朱小武的外婆,今年七十多岁,虽然一头银髮,但身子骨却硬朗得很,说话中气十足。
此时她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跟郑继荣絮絮叨叨著自家这外孙有多不让她省心,越说越来气。
郑继荣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骑自行车带人,后座上坐的竟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好在派出所离得不算远,蹬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到了门口。
外婆一个利索地翻身,稳稳落地,隨即擼起袖子,风风火火地衝进局子里。
看这架势,那位小武先生被民警教育一顿还不算完,马上又要迎来来自外婆爱的“家庭教育”。
郑继荣不慌不忙地掏出烟盒,倚在车边,点上一支烟静静等著。
他没什么菸癮,甚至前世都没抽过几根,但既然这次决定导演演员一肩挑,抽菸这技能,总归还是要学会的。
很多时候,电影中的情绪张力与角色塑造,都需要由一支烟来完成。
当尼古丁邂逅多巴胺,引起的那一瞬恍惚与鬆弛,恰是戏味所在。
“呼。。。。。。”
烟雾缓缓繚绕,当他自顾自地感受著尼古丁衝击肺部的感觉时,一阵叫骂声传了过来。
“不听话!又不听话!回家给我到客厅跪著去!”
外婆正揪著一小子的耳朵,一边数落一边往外走。
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应该就是之前在贴吧上联繫过的朱小武,年纪看起来二十出头。
有趣的是,他身高起码一米九,高高瘦瘦,双臂肌肉线条明显,但此刻却弯著半个身子,被外婆揪著耳朵,脸涨得通红,一副狼狈相。
“你耽误人家高考就是耽误人家前程!死小子,一天天都不让我省心!”
“那小子连准考证都能忘带,这种糊涂蛋还有什么前程啊,老实在网吧打游戏得了。”
“你还敢跟我犟嘴?!”
眼前这婆孙俩吵得越发热闹,郑继荣踩灭菸头,轻咳一声上前:“你好,朱小武先生是吗?我是昨晚跟你在贴吧联繫过的人。”
正跟外婆斗嘴的朱小武一愣,瞪大双眼上下打量了眼郑继荣,然后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异想天开,要拍电影的猪肉佬?”
郑继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点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异想天开的猪肉佬。”
他又扫了眼这傢伙纹龙画虎的大臂,挑眉问:“纹身不错,黑社会?”
“呵,江城九纹龙听过没有,想当年……”
“你別听这小子胡扯,二肥这纹身都是贴纸贴上去的。”
外婆瞪了眼正要吹牛的朱小武,没好气地揭穿道,“郑老板,你不是说有工作要介绍给二肥嘛,你们先聊,我回家给你们准备饭。”
说完,外婆就要转身离开,临走还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二肥当年高考的时候,刚好赶上我生病,他二话不说背起我,把我送到了医院,错过了第一场考试……所以他平时最看不得那些不好好学习的学生。您別对他有什么看法,他其实是个顶好的孩子。”
“哎呦,外婆你跟他说这个干嘛……”二肥,也就是朱小武满脸无奈。
郑继荣看著外婆脸上关切又诚恳的神情,点头微笑道:“您放心,我明白的。对了,您別回家忙活了,我待会带二肥出去吃。”
老人家走时还无奈地瞪了朱小武一眼,眼中既有责备又藏著心疼,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气。
只不过等她离开后,朱小武便瞬间鬆弛下来,掏出一支烟叼上,故作老成地说道:“你要找我当摄影师没问题,五百块钱一天,不还价哈。”
郑继荣笑了笑,看著眼前这个用强硬掩饰窘迫的年轻人,决定切入正题:
“假如我要拍一个两个人面对面谈话的戏,不想用正反打那种电视感太强的套路,你有什么办法让画面更有意思?”
“过肩拍唄,太普通。可以试试『脏镜头,让前景的杯子或者窗框虚掉一大半,把人框在里面,压迫感不马上就来了嘛。”朱小武不屑地翻了白眼,他还以为对方会问出什么有建设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