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如雁的手背触及她的下颌,安然方才意识到,原来看不清面前人的脸是因为自己哭了。
安然也下意识去擦擦眼泪,她的手与沈如雁的手碰到一起,安然触火似的想收回手,没来得及,反被另一只手得寸进尺地握住了。
沈如雁紧紧握住安然的手。
怎么这么凉?像冰冷细腻的玉石,让沈如雁想一直用体温暖着。
安然用力抽手:“你放手——”
沈如雁的手纹丝不动:“姐姐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吗?是不是我有哪里惹姐姐生气了?”
安然听不得沈如雁这般哄她,让她想要软化、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可又不得不在心里提醒自己——沈如雁求得的鸳鸯绣已经送出去了。
她甚至根本不敢去想,为什么她会因为这件事如此难过。
仿佛一但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有些事情就永远回不去了。
安然渐渐止住了眼泪,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没有不高兴,你也没有惹我生气。”
“我没有……”
仅仅是安然的一句话,沈如雁又感受到了那种疏离和回避。
沈如雁突然意识到,或许安然自己都不太明白,这种回避意味着什么。
在沈如雁过往的生活中,所受到的唯一拘束只来源于朝堂律法。除此以外,百无禁忌。
“只要你能承担做这件事的后果,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沈大将军在女儿十六岁想要亲自上战场杀敌时说。
“我与沈戎,我想嫁便嫁,想走便走,做什么事自凭我心意,谁人敢说一句不是?”顾夫人在沈如雁十四岁生辰时说了这句话。
遇到安然之前,沈如雁不会、也不需要深入地考虑别人的处境。她只用自在地活着,在塞北的高天阔地中恣意驰骋。
爱便爱,恨便恨。不由旁人,只由己心。
可是她遇到了安然——第一眼就绝对吸引她的人。
沈如雁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心疼、学会了温和与耐心。
安然与自己不一样。
安然自小便受着最正规最严格的世家嫡女教育,过往十几年人生都循规蹈矩地活着,哪怕安然有一日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这份背离世俗,背离既定命运的感情,安然凭什么要回应呢?
她从哪里拥有这份底气和勇气呢?
遇到这些回避和眼泪,沈如雁半点不生气,想明白了,便只剩下心疼与爱怜。
以及更坚定的决心。
她想,安然需要的这份底气和勇气,理应有来自她沈如雁的一份。
于是沈如雁便轻轻地用下巴蹭蹭安然的膝盖,让安然的注意力从无所适从的尴尬中抽回,集中到她身上。
“姐姐,姐姐——嘘,没关系的,听我说好吗?”
沈如雁眼珠一转,带着安然的手宣在自己头顶上面一点,然后左右晃了晃头。这个意思只有安然明白——
看,有摸到小狗的耳朵吗?
安然被逗笑,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姐姐,那日你走得太急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沈如雁干脆捞过安然的另一只手,把一双手都捂着:“鸳鸯绣不是我要的,本来就是陈公子想要来送给他心上人的。”
“他自己身为男子,不好意思直接登门拜访求绣品,所以找上了我。”
沈如雁想到祠堂初见那日,便觉得答应了这个请求真是明智的决定:“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不然哪能遇到我的好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