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不大好意思,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夫人,安然不请自来,失礼在先。”
顾夫人笑眯眯地撑腮,面前的可人儿端的是风华灵秀,又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
“哎呀哎呀,快请起,”顾夫人站起来扶住安然:“安相和安夫人真是好福气,怎的我家小女就半点儿不像你这般!”
安然才直起身,刚才行礼时没细看,现在顾夫人离得近,她方才看清顾夫人的眉眼。
不论是言语性格,还是这一副张扬生艳的面容,沈如雁居然都一分不少地承袭了母亲。
沈如雁被自家娘亲一挤兑,挑起一边眉梢:“娘,是不是觉得安小姐比较适合做你女儿啊?我呢,就只配随阿兄吃塞北的沙子去喽。”
安然先悄悄瞪了一眼沈如雁。这说的什么话!
哪晓得顾夫人居然频频点头:“没错没错,你快回你的塞北!”
安然一愣,随即脸颊上忍不住抿出一丝笑意。这顾夫人是性情中人,和自家女儿一唱一和,倒是让她初来乍到的尴尬消退不少。
“安然此次仓促前来,略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夫人笑纳。”
奉琴奉画自然是等在门口,待小姐提到了,才提着礼物进来,一同给顾夫人行礼。
顾夫人嗔怪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这丫头昨晚回来,说只用一盏兔子灯便邀了安府的嫡小姐过来做客,她便只当这是女儿十分交好的朋友,才会如此随意,她也便像待自家人那般随性而为。
哪知道安小姐这么郑重,还带了礼物来!
沈如雁在一旁接收到母亲的眼神,挠了挠脸颊移开眼神。她昨天根本就没想这么多,等看到安然的一对侍女提着礼物过来,才深觉自己的失礼。
顾夫人忙亲自接过奉琴奉画手中的礼物。
上好的木材被用来做寻常装礼品的匣子,触手温凉,带着一股浅淡的木香。
奉琴打开木匣,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安然站在一旁温声解释:“实在不知夫人、将军和长公子喜欢什么,便只能挑些寻常物件儿,让您见笑。”
“这是江南安乐坊的九重云锦,是江南时下最盛行的花色,并上南泽珍珠打造的钗钿,夫人或许能喜欢。”
“这是广延先生旧年间的画作,听闻长公子名讳知墨,想来这副墨宝差强人意。”
“这墨玉笔洗是家父去岁所得,玉石入不得将军眼,但胜在造型浑然古朴,赠予将军。”
安然每拿出一件,顾夫人心口便跟着跳一下,几乎不好意思起来。
安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却不是不辨好物的。九重云锦便是江南的安乐坊,一年也只得那么几十匹,大都献给皇宫,哪是寻常能得。那钗钿更是一眼辨得为宫中之物,因安相为天子宠臣,才能为安家所得。
广延先生的画作曾名动天下,千金难买,如今早就封笔,一副旧年的画作有价无市。
这笔洗更不必说,塞北本就盛产各类奇玉,沈将军每年送回来的礼物就数玉最多,她便在这方面眼光毒辣,这笔洗的用料能比肩那些最顶尖的一二玉料。
顾夫人早在那对侍女提来礼物时,就对云兰使了颜色。
云兰常年跟随顾夫人,也是这将军府管事的,眼神精细,哪能不懂顾夫人的用意?她随即领命下去,便开始着人加急安排一场午宴,让各地来的厨子都赶去厨房,同时让府中下人告知长公子,须在午宴前赶回来。
她自己则拿了库房的钥匙,掠过那些寻常物件,打开了更里面的一道暗门。
里边满满当当地摆着将军和长公子这些年四处征战得来的珍奇异宝,也唯有这些才回得起安府嫡女送来的礼物。
安然和沈如雁辞了顾夫人出来,沈如雁这才松下一口气。
再待下去,就快被她的好娘亲用眼神戳几个大洞出来,赶明儿趁早收拾收拾回塞北大营得了!
“好姐姐,你怎能这般坑我?”沈如雁故作委屈,眼里却满满都是笑意。
安然想到那盏孤零零又小小巧巧的兔子灯,哪能不知道沈如雁在说什么。
她故作不知,神情疑惑:“小将军此话何意?昨日小将军送来一盏珍贵的兔子灯,安然受宠若惊,今日便上门回礼,不曾想小将军却不领情么?”
话音里"珍贵"、“受宠若惊”被念得更重,语调绵绵软软地拖长些许。
安然平日人如其名,如今对着沈如雁,却难得起了几分促狭心思。
沈如雁知道安然正取笑她呢,却只想随着安然心意说:“是我的不对,姐姐想怎么办呢?”
安然的睫毛扑簌簌扇了几下,勾着沈如雁的视线:“那只小兔摆在我桌上实在孤单得紧,小将军,烦请你寻个伴来陪陪它?”
沈如雁不禁想,一对小巧的兔子灯,依依偎偎着蹲在安然的桌子上,安然晨起时一眼便能瞧见。
她满口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