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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日常（第1页）

“监听风波”过后，沈默在军统局本部的日子，似乎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缓的时期。那种刀尖舔血、时刻提防明枪暗箭的极致紧绷感，稍稍鬆懈了几分。戴笠的默许信任、魏大明的全力倚重，以及那次漂亮反击带来的威慑，共同为他营造了一个暂时安全的“技术象牙塔”。虽然深知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但偶尔，他也允许自己在这山城湿漉漉的雾气中，喘一口气。

【每日情报系统】的冷光，似乎也感知到了这种节奏的变化，今日的提示带著些许不同往日的“烟火气”：

【每日情报更新（194x年x月x日）】

1。【內部氛围】因近期挫败中统渗透，军统电讯处士气大振，魏大明处长心情颇佳，计划周末自掏腰包请处里核心骨干去市区“老四川”饭馆小聚。（可信度：92%）

2。【技术趣闻】总务科採购的一批美制新型真空管，因运输途中受潮，部分参数漂移，若按常规使用会影响设备灵敏度，但恰好能模擬出某种罕见的信號衰减模式，可用於校准高精度监测设备。（可信度：85%）

3。【市井消息】七星岗新开了一家“陆稿荐”滷味店，其肘味道一绝，每日午时前便售罄，老板有轻微口吃，但算帐极快。（可信度：88%）

4。【潜在风险】（低优先级）中统技术科赵德明仍在私下研究沈默在研討会上的“干扰”理论，进展缓慢，暂无威胁。（可信度：78%）

看著这难得不那么“致命”的情报列表，沈默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尤其是第三条关於滷味店的消息，让在食堂吃了许久寡淡饭菜的他，难得升起了一点口腹之慾。

周末傍晚，“老四川”饭馆的雅间里人声鼎沸。魏大明脱去了严肃的制服外套，只穿著衬衫，满面红光，亲自给几位得力干將斟酒。沈默自然在列，他依旧穿著那身半旧的绸衫，坐在魏大明下首，安静地听著同事们高谈阔论，时而附和地笑笑。

“沈老弟！”魏大明端著酒杯，用力拍著沈默的肩膀，“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来，我敬你一杯！以后处里的事儿，你多费心！”说罢，一饮而尽。

沈默连忙起身，双手举杯，语气温和：“处长言重了，都是分內之事，仰仗处长领导和各位同仁支持。”他將杯中酒浅浅抿了一口，姿態恭敬而不失分寸。他酒量其实尚可，但在这种场合，保持清醒和低调是本能。

席间觥筹交错，话题从工作渐渐扯开。有人抱怨重庆的天气，有人八卦某位长官的家事，还有人討论起最近黑市上紧俏的洋货。沈默大多时候只是倾听，偶尔在谈及技术问题时，才会简洁地插上几句，却总能切中要害，引得眾人连连点头。

“要我说，还是沈专员厉害，”一个微醺的科长打著酒嗝，“那中统的赵德明，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上次可是被沈专员噎得够呛！哈哈！”

眾人一阵鬨笑。沈默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知道，这种场合的吹捧，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酒过三巡，魏大明大手一挥：“今天高兴！都放开了吃！我听说七星岗那边新开了家滷味，肘不错，已经让人去买了，一会儿大家都尝尝！”

果然，没过多久，油纸包著的、香气四溢的卤肘便被送了进来。色泽红亮，肥瘦相间，確实引人垂涎。沈默夹起一块，入口软糯咸香，滋味醇厚，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这浓郁的食物抚平了几分。他想起系统提示里那个算帐极快却有点口吃的老板，心中不觉莞尔。

饭后，眾人各自散去。沈默婉拒了同事去打牌的邀请，独自一人沿著江边慢慢往回走。夜色中的山城，灯火在雾气中晕染开一片朦朧的光晕，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轮船的汽笛，与上海那种尖锐紧迫的氛围截然不同。

他路过一个还在营业的旧书摊，昏黄的灯泡下，摊主正在打盹。沈默停下脚步，隨手翻看著那些泛黄的书籍，大多是些演义小说和旧期刊。他挑了一本纸张尚可的《山海经》註疏，付了寥寥几块钱。这与他“沈默”的身份很契合——一个有些旧学底子、偏好安静的商人。

回到他那间位於军统宿舍区角落、陈设简单的小屋，他泡上一杯清茶，就著昏暗的檯灯，翻看著刚买的旧书。书页间散发著霉味和时光的气息，让他纷杂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

【每日情报系统】的界面在他意识中安静地悬浮著，那些关乎生死存亡的警示暂时退去，只剩下关於受潮真空管和滷味店的零星信息，仿佛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琐碎而真实的样子。

他知道，这样的平静是奢侈且短暂的。戴笠的“可用”意味著更重的担子和更深的漩涡，中统的敌意不会轻易消散，潜伏的使命依旧沉重。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间陋室，就著一卷閒书，一杯粗茶，他可以暂时卸下“沈专员”的面具，也不去想“陈默”的过往，只是作为一个乱世中，偷得片刻安寧的普通人。

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滑过。

无声的电码，也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

“酒肉穿肠，笑语盈耳。”

“閒书一盏，暂忘营营。”

“知是偷閒，且享这片刻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