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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两败俱伤（第1页）

武田在档案股的雷霆暴怒，如同投入76號这潭死水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赵股长和那几个倒霉的老职员被带走后就没再回来，据说下场悽惨。档案股暂时被查封，由特高课的人直接接管清查。整个76號再次人心惶惶，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赵股长是军统臥底的，有说他贪污档案倒卖情报的，更离谱的还有说他中了邪祟才去篡改陈年旧档的。

陈默这个“侥倖”未被立即抓走的“新人”，则被暂时閒置，每天只需到总务科点个卯，然后就被打发去帮忙整理一些无关紧要的近期文书，等於变相放假。

他乐得清閒，每日里按时上下班，表情依旧是那副劫后余生的惶恐和麻木，完美地扮演著一个走了狗屎运才没被殃及池鱼的边缘人物。

他知道，风暴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酝酿。武田揪著“偽造档案”这件事不放，绝不会仅仅满足於处理几个档案股的小虾米。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更深的权力斗爭和內部倾轧。

果然，几天后，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76號內部秘密传开——武田课长和之前负责“风铃草”项目的影佐少佐（中村的上级）在特高课高层会议上发生了激烈衝突！武田坚称连续的失败和內部的漏洞必然与高层某些人的“纵容”甚至“勾结”有关，矛头直指影佐派系。而影佐则反唇相讥，指责武田的无能清洗才导致了人心涣散、漏洞百出。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据说差点在会议室拔枪相向！

消息传到76號，李科长之流嚇得面无人色，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无论沾哪边都死路一条。

陈默听到这消息时，正在低头擦拭著办公桌。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心中却已瞭然。组织的“祸水东引”之计，成功了。那一点点偽造的痕跡，如同投入火药桶的火星，彻底引爆了敌人內部早已积累的矛盾。

狗咬狗，一嘴毛。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又过了两天，处理结果下来了，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武田课长和影佐少佐，双双被勒令停职反省，调回本土接受调查！他们各自的派系也遭到不同程度的清洗和打压。

而76號这边，中村作为影佐的直接下属，也被一道命令召回日本“述职”，前途堪忧。李科长则因为“管理不力”，被记大过处分，暂代科长职务，以观后效。

一场席捲特高课和76號高层的风暴，竟然以这样一种两败俱伤的方式，骤然告一段落。

新的接管人员尚未到来，76號陷入了一种群龙无首、前所未有的鬆散状態。往日令人窒息的高压监控几乎不存在了，每个人都在观望，都在等待，也都在趁机喘口气。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陈默坐在总务科临时安排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著文书。一个总务科的老办事员踱步过来，递给他一份调令。

“小陈啊，你的新岗位定了。档案股那边一时半会儿弄不好，上面说了，你先回电讯科帮忙。那边现在也缺人。”老办事员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默接过调令，看了一眼——调回电讯科，岗位：日常通讯监听。

绕了一大圈，他又回到了起点。

但他知道，一切早已不同。

他站起身，微微躬身：“谢谢您，我这就过去。”

收拾好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陈默走出总务科办公室，沿著熟悉的走廊，走向电讯科。

电讯科里依旧瀰漫著一股颓丧的气息，但比之前多了几分鬆懈和茫然。看到陈默回来，几个相熟的老同事也只是懒洋洋地点点头，没人有兴趣探究他为什么能回来。

李科长不在办公室，据说又去上面开会了。现在也没人管事了。

陈默找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居然还空著。他坐下，打开设备，戴上耳机。

熟悉的电流噪音传来，他隨手调了几个频率，里面传出的是苏州评弹咿咿呀呀的唱腔，还有某个商业电台播放的轻快爵士乐。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回不去了。

敌人高层损失惨重，內部裂痕深重，一个重要项目夭折，一个关键人物失踪，一批敏感货物被毁，甚至自己人还因为內斗而折了进去。

而他，这个始作俑者，不仅安然无恙，还顺利完成了任务，获取了关键情报，並且……官復原职。

这种在敌人心臟地带疯狂起舞，將对手玩弄於股掌之间，最终还能全身而退、功成身退的感觉……

实在是……

陈默微微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任由那软绵绵的唱腔包裹著自己。

指尖，在覆盖著细微灰尘的操作台上，轻轻敲击。

无声的电码，为自己而奏。

意思是——

“一曲终了。”

“满堂皆寂。”

“唯我，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