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今天的报纸。”老板娘一看长得好看的人就倍觉亲切,热情又难掩忧虑地说,“很可怕,对吧?这已经是那个疯子犯下的第三起案件了……这次他甚至一次性杀死了两个可怜的女人!我知道街上有些没用、但又想展现自己男人气概的蠢货会宣称这些妓女死得活该,但——”
“今天的、报纸?”欧德紧盯着报纸上“1888。10。7”的标注日期,重复了一遍老板娘的话。
如果这份报纸是今天的,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现在并不在1980年5月末的捕梦小镇,而在1888年?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困惑归困惑,并不影响他的表演。
欧德随手丢开报纸,重新斜靠在柜台边,姿态随性,带着几分刚吵完架似的恼火:“真希望那什么杰克的能突然跑到我家去,好好教育教育那个老头子——算了。给我一个房间,再送一份晚餐,我要最好的屋——哦该死。”
他将公子哥离家出走后兜里没钱的懊恼演得淋漓尽致:“跟那老家伙吵了一顿,完全忘记带钱再冲出门了——嘿!”他顿了一下才道,“我能用这块手表抵债吗?”
能被银行允许带出老宅的手表当然不贵。它连牌子都没有,是对名牌不太了解的父亲在出差时给母亲带的,比起经济价值,承载得更多的是回忆。
这种杂牌表在1980年想卖二手都未必会有人想买,但放在1888年,即使是最普通、只能报时的怀表,也需要普通工薪阶级省吃俭用才能购买,更别提欧德这块手表还具备万年历、计时的功能,在当时也就只有贵族或者大资本家才能买得起。
欧德在心里估着物价,紧跟着又想后面一定要想办法把表赎回来,面上则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去瞅老板娘:“求你了……?”
他塑造公子哥离家出走的形象,只是想尽快合理化自己抵押手表的行为。不然在这个年代,一个人身无分文,连旅馆租金都付不起,却能拿出价值连城的手表,很容易被人怀疑手表是不是被偷的,他可不想再被逮一次了。
但合理化归合理化,他并不希望老板娘真把他看成麻烦差劲的大少爷,万一以后需要向老板娘打听情报呢?
老板娘差点被那双眼尾泛红、好像刚哭完没多久的狗狗眼瞅得母爱变质,干咳一声后正色道:“当然可以!你这块表如果拿去典当,能换来住在我这儿一辈子还有余的钱。我把表给你留着,任何时候你有钱支付房款了,都可以来换回它。”
老板娘弯下腰去抽屉里找钥匙。与此同时,旅馆二楼气冲冲跑下一人,闷头冲到柜台边一锤桌台:
“314房的客人也太龟毛了!之前挑剔被子不够柔软蓬松,我们给他换了;挑剔浴缸不够干净,我把那浴缸给他用白兰地擦了一遍;说送上去的晚餐不够好,咱们的大厨按他的要求重做了一车餐点,结果送上去什么样,端下来还是什么样,这人什么意思……”
抱怨声中,一直忠实于人设,以放松的姿态靠在柜台边的欧德忽然在柜台后挂的方镜中,看到一张让他心中一突的面孔——
‘那个邪。教卧底。’欧德的身体不着痕迹地紧绷起来,同时站直了身体,伸手搭向腰间的手枪,用后背面对走进旅馆正门的邪。教卧底,‘他怎么会……’
浮士德给他看卧底照片时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以为我那位手下记下你的名字是因为什么?为了向我举荐优秀人才?不。”
“他是一名真正的、来自邪。教的卧底,他把那本笔记带在身边,是想要抓走你,作为献给他神明的祭品。”
接下来的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五秒之内:
侍应生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那椰蓉牛角包做得多酥软啊!浓汤闻了我都觉得饿……”
老板娘从柜台后站起身,递来钥匙:“喏,214号房,那屋子里有一扇面朝太阳的大窗……”
真正饥饿的欧德状似镇定、实则迅速地从老板娘手中接过钥匙,礼貌点头后转身走向楼梯,最开始的几层只是匀速攀爬,随后越来越快——
“喂,那边那个红褐色头发的!”卧底的喊声蓦然从一楼传来。
欧德骤然迈开双腿,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二楼冲去。
他记得这座旅馆并不高,一楼还做了装饰性的屋檐,他可以从二楼的客房窗户跃下去,幸运的话连个扭伤都不会有——
“嘿!站住……”卧底的声音忽然从正常的男声,变成浑厚沉闷、简直像从淤泥下翻出的蛙鸣。
欧德不知道老板娘和侍应生有没有听到这声奇怪的呼喝、会不会觉得这场追逐战很可疑,他没空想这些,也没空回头,冲到214号房前就将钥匙粗暴地捅进孔眼,撞进房门。
来不及站稳脚跟,他立即回身狠狠掼上房门,转身面对走廊时,刚好和追上来的卧底打了个照面:“——上帝!”
“乓!!”
房门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