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从操作台上滑跳下来,顺手从桌台上抄起一沓文件,随便挑了张木桌“哗啦”扫开上面价值不菲的金器财宝,一路拖到欧德身边。
他将文件丢上木桌:“你既然拒绝了解真相,那好。我们就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谈这件事。看看这些照片,眼熟吗?”
欧德并不想配合邪教分子的要求,但看看东面墙上那些监控,他又很难不担心这帮丧心病狂的疯子会不会绑架他的师长同学,以此威胁。
他压着脾气低头去看:“……这是什么?”
散落在桌上的是一沓照片。照片似乎拍摄了一座经历过火灾、被烧得焦黑的小镇废墟,大量干瘪变形的尸体横呈在画面中,仍保持着生前痛苦尖嚎、双手抠着地面拼命想要爬出火海的姿势。
“捕梦小镇,你忘了?”浮士德生怕欧德看不清似的,体贴地伸手,一张张将那些灰黑干瘪的尸体照片翻给欧德看,期间双眼紧紧盯着欧德,眼睛一眨不眨。
等到最后一张照片翻完,他又抛下了另一份贴满三寸证件照的文件:
“6月2日清晨,两名巡逻警在英格兰德文郡的达特区,发现了这座被大火焚烧殆尽的小镇。镇上三百余口人全部死亡,青壮年、老人、孩子……没有一个生还的。——但你猜怎么着?”
浮士德单手撑在那些受害者的证件照上,向欧德附身逼近,轻声细语:“有一个外乡人,不知为何,在5月24号这天突然跨越了大半个英国,从苏格兰千里迢迢地赶来这个小镇。”
“并且如此恰巧,他在6月2日这天的凌晨,被镇外公路上的监控镜头捕捉到,从捕梦小镇中走出来。”
浮士德没说这个外乡人是谁,但他那双鹰鹫一样紧盯着欧德的眼睛已经说明了答案。
“……”最糟糕的预感照进了现实,欧德的脸色不可抑制地难看起来,“我不知道——那七天的记忆我忘了。”
“忘了?”浮士德挑眉,“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
这点欧德倒是记得。
他的记忆是从5月24日下午,抵达捕梦小镇的那一刻才开始断片的,而促使他赶去捕梦小镇的事件发生在5月24日的中午。但他并不想将这件事拿出来说:
“不记得去的原因了。我只记得神智恢复清醒时,我正一个人走在达特荒原通向附近市镇的公路上,浑身都是腥臭的血污,还有快凝固的淤泥,腰痛得像断过一次。”
浮士德闻声抬头,看向欧德的左手边。
之前那个话少得简直像不存在的俄罗斯女人顶着浮士德默默的注视小半分钟,终于勉为其难地二度开了金口:“他腰没事。脊椎、软组织、神经……都检查过一次,除非他的病灶不在现实层面。——我要把他带去我的实验室进一步检查。”
欧德的身体瞬间绷紧起来,但浮士德以一种打圆场的语气说:“看起来不会危及生命,那就不急。”
他又将视线投回欧德身上,“你不记得去捕梦小镇的原因?我可以提醒你一下。”
浮士德抬手向后打了个响指,那一整面的监控便倏然一黑,紧跟着拼凑出一幅有些模糊的监控画面。
那是一个脏乱狭窄的老旧建筑,歪歪扭扭的墙壁仿佛随时都可能轰然坍塌,随机砸死几只老鼠蜘蛛,再附赠几个贫穷的租客。
这是欧德被银行扫地出门后,跑了不少地方才找到的租屋。
因为房屋老旧,并且据房东说有相当糟糕的传闻、死了不少任租客,这里的租金低得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十来个跟破产后的欧德一样捉襟见肘的租客一起合租在这栋小三层里,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舍友,就是住在一楼的一位老疯子。
“……”欧德的视线从监控画面上挪开了半秒,又强迫自己看回去,以免在敌人面前露怯。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监控中这一幕发生时,他就在现场。
“咚!”
一楼104号房的门板被一具苍老的身躯重重撞开:“酒……给我酒……酒!!”
老疯子的乱嚎在几秒钟内唤出了几名住得最近的房客。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熟门熟路地跑回屋,又拿着老旧的军用水壶出来,可老疯子刚喝了一口壶里的水,就猛地捂住胸口,咳得向侧翻滚,紧跟着口鼻处涌出大股大股黑红色的黏稠血液。
“老天!怎么回事?!”孩子的母亲也跟着跑了出来,尝试急救但无果,“雨果!雨果!去隔壁找房东!问他能不能帮忙叫急救?!”
当名为雨果的少年冲出门时,在场的人心里其实已经清楚,老疯子怕是要没了。这年头叫急救,工薪阶级都未必舍得,更别提是让房东帮忙给一个贫穷且疯癫的老房客叫。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数分钟后,房东真的带着一辆乌拉乌拉响的急救车赶了过来,三名急救人员训练有素地合力去抬老疯子——
“不!!不!”老疯子却在这种濒死关头挣扎起来,他疯狂地用脏兮兮的长指甲抓挠周围的人,“我不要离——咳!咳咳!我不离开!放开我,放开——咳!我的孙女,我的孙女还没回来,我要等她——”
“你没有孙女啊维克多先生,”那位母亲急得要命,一方面是担心人命,另一方面是不知道这场急救究竟要花掉多少钱,“您又犯疯病了,之前您清醒的时候说过好几回,您没有孙女的,只是一犯疯病您就觉得您当年没跟恋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