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缠满全身的束缚带拽了回去,与此同时,左手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他错愕地低头,发觉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剥得只剩下装,左手上还吊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水,刚刚的挣动扯歪了针头,血液立即顺着橡胶管一路逆流。
“乱动什么?”一道微冷的女声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惊怒中的欧德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就见一个挽着淡金色长发、肤色冷得简直像雪的女人,手中捧着记录板转到他的左手边。
她的五官十分深邃,看起来像是俄罗斯人。配上白大褂、冷漠的神情,看起来简直像尊棱角锋锐的冰雕。
大概是知道醒来的他不会配合,那女人直接将针头拔了,随手在针眼的位置贴上一块方糖大小的白色凝胶物:“检查完了。”
“他的数据已经超过了仪器目前能承受的阈值,我得回去调整一下参数。不过就目前来看,他应该还算是个人。”
……‘应该还算是个人’?欧德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评价。而且,什么数据?什么阈值?
他满腹疑问,但最终只抓住了最关键的来问:“这是哪?!刚刚你们给我吊的那是什么药水?!还有,把我放开!”
他那张总显得冷静理智的脸上破天荒地流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仿佛身上缠着的不是干净崭新的束缚带,而是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烂海藻。
房间东边登时传来一声不怎么正经的口哨声:“你真该好好了解一下肉票自我保护指南,小朋友。就你这张脸配上束缚带?愤怒或者宁死不屈绝不是什么好表情。”
欧德倏然回头,恼火地跟束缚带做了会抗争,才得以将视线投向房间的东面。目光甫一投过去,他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几枚不重要的监控。”
被称为浮士德的男人半侧着身体,随意靠坐在操作台上。他的背后是密密麻麻、一整面墙的监控镜头,雪茄的烟雾在那些泛绿的镜头前浮动。
他咬着烟,抬手随意冲其中一组镜头挥了挥,含糊地介绍道:“你的母校,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还有印象吧?这是东校门,那是图书馆。”
“还有你们学校那条大名鼎鼎、凶名在外的看门狗——当年它可是上过报的,因为曾咬死一名心怀不轨、意图潜入你们学校图书馆行窃的歹徒。”
“……”欧德一心只惦记着拍卖会的大脑都空白了一下,目光凝固在那串镜头上,半晌才嗓音干哑地说,“这些都是你们为了抓我……?”
“在我回答你之前,先由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浮士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张半掩半藏在薄薄烟雾中的面孔轮廓十分深邃,带着明显的日耳曼血统特征。
他看起来一点不像个邪教愚民,反倒有种典雅的贵族气质:“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欧德挑起视线冷笑,“你考虑过去医院看看精神科医生吗?”
欧德生着一双略微下垂的狗狗眼,平素不带敌意时,总显得无害而纯洁可欺,有时单靠脸就能让想跟他争吵的人变得支支吾吾,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干什么要发火。
但当他敛起浓黑的眉宇,以敌视的态度面对对手时,那双碧绿色的眼睛藏在在深邃的眉弓骨阴影下,却像极了夜晚游荡在荒原上的野兽。你能从那双眼睛里找到残忍、暴虐、对攻击和杀戮的渴望,却找不到任何与人性相关的东西。
浮士德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毛,仔细端详这双眼睛:“懂了。科学主义者,一点不相信怪力乱神。恐怕每一次踏入教堂礼拜时,你都没相信过上帝真实存在吧?但你就没想过——”
他意味深长地说:“之前你试图逃离时被折断的左手、子弹烧灼过的手腕足踝,还有你前腹上的射击伤,是怎么突然痊愈的?我不相信以你的观察能力,会忽略这些细节。”
欧德带着深深的厌恶看着他:“药水的作用吧。之前你们给我吊的那瓶。那是什么?致幻剂?还是说,毒。品?”
哪怕是毒。品他也不在乎了。
他的所有亲人都已经离他远去,如果今晚他再错过拍卖会——哈。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最糟糕的结局,无非也就是死亡。哪怕死得很难看又怎样?反正他已经不用担心亲人替他收尸时会不会伤心了。
欧德心底流淌着一股毒浆似的怒火,对此时任人鱼肉的自己的、对面前这群蠢货邪教的、对这个操蛋的、恶劣得像个玩笑一样的现实的:
“你以为用这种东西对付我,我就会变得顺从?做·梦。”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没给我用药时我就不可能配合,现在更不可能。但——”
“你们还有机会。”
欧德呼出一口气,神色放缓,同时也放松了因愤怒和攻击欲而紧绷的身体,靠回还算得上舒适的手术椅上:“你们急需我的帮助,不是吗?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我还愿意配合——只要你们让我现在打一通电话。”
——但愿还能赶上!欧德在心里如此祈求。
可偏偏浮士德没那么好对付:“朋友,相信我。如果可以,我也想满足你这点简单的要求,来换取你的配合——但客观条件并不允许,而你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