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号。
苏云歇默念船名,正常来说,一艘船的命名都象征着美好的含义,只有这一艘船是她见过的唯一例外。
“放逐号在航海圈子里很有名。”梅尔不知什么时候走近她,解释说,“曾经索马里一带的海盗猖獗,早些年还没有各国军舰巡航,商船货轮经过索马里航线时都要提心吊胆,唯独放逐号敢单枪匹马走索马里,还能安然无恙出来。”
莉莉娅闻言,接话说:“这么厉害啊!”
梅尔余光瞥向窗外浸没在黑暗里的帆船,不自觉压低声音道:“但是我们都叫它幽灵船。”
莉莉娅:“为什么?”
梅尔:“因为放逐号的主人一直独来独往,从不和其他船主来往,我们只知道他是亚洲人,其他的一概不知,像不像死神和他的幽灵船?谁都不乐意在抛锚地碰上放逐号,总觉得有些晦气。”
莉莉娅:“我打赌他一定是中国人。”说完,她看了一眼苏云歇。
苏云歇半躺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软垫里,勾勒出起伏的曲线,如绸缎般的长发乌黑发亮,两三缕发丝落在脸庞,精致美丽,尤其她的眼睛生得最好,仿佛只有东方的水墨与毫笔,才能勾勒出这样的浓淡相宜。
此时这一双迷人的眼睛正望向窗外,凝着那一艘幽灵号。
梅尔的眼睛在苏云歇的身上流连,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猜是朝鲜人。”
当梅尔看到港口近在眼前,他重新接通对讲:“呼叫放逐号,多谢你的领航,或许我可以付给你一些报酬。”
“不用。”男人的声音淡漠。
梅尔不想承人情,取出一叠现金。
莉莉娅伸手,扯走苏云歇裙子上的一根蝴蝶结丝带,又将丝带按在她的嘴唇上。
很快,丝带上多出一枚醒目的深红色吻痕。
苏云歇蹙眉:“你干什么?”
莉莉娅朝她眨眨眼:“送他的谢礼,如果不是你呼叫,他不一定帮我们呢。”
她把现金卷起,用丝带绑住。
苏云歇:“不会的,不管是谁他都会来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样相信,拥有那样一副清朗嗓音的男人不会是坏人。
莉莉娅狡黠地笑起来:“你都不认识他,就替他说话啦?”
说着,她不及苏云歇阻拦,跳起来把现金丢到了对面的帆船甲板上。
黑暗里,苏云歇看见一团影子,男人弯腰捡起那一卷现金,在手掌里漫不经心地抛了两下,然后扬起手扔了回来。
只是绑住现金的丝带不见了,纸币在空中散开,仿佛一场绚烂烟花。
苏云歇的香槟让人们从惊慌失措里冷静。
而男人洒落的现金,重新让人们陷入狂欢。
第二天剧团有演出,但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在这一晚上喝得酩酊大醉。
“酒是艺术的催化剂。”正如剧院的艺术总监维克多所声称的那般,自由散漫仿佛是法国人的天性。
苏云歇是清醒最早的。
晨光熹微,玫瑰色的朝霞在遥远的天际晕染开,海风清凉。
苏云歇从舷窗往外看,帆船已不知所踪,只剩海面上漂浮的一颗鲜红苹果,随波起伏。
蒂华纳大剧院的首演开场时间是当晚七点,而苏云歇是最没必要这么早醒来的演员,因为她在不久前被维克多踢出了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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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剧团之后,苏云歇在海边租下一间房,房间的窗户正对港口。
蒂华纳的演出结束,莉莉娅来找苏云歇,看出她心情不佳,任谁也不能接受被剧团这样对待。
莉莉娅拖着苏云歇出门去海边,晒太阳是法国人解决情绪问题的药方。
下楼时,一楼出租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红头发,绿眼睛,五官深邃凹陷,穿着一件印有椰子花纹的蓝衬衫和沙滩裤,用英语和她们打招呼。
“你们去海边?”男人见她们穿着泳衣问。
莉莉娅:“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