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头发……还是因为……”她的声音哽咽,“还是因为这具身体……林渡,你说话啊!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
林渡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终于聚焦,落在了凌芸写满惊慌与痛楚的脸上,看着凌芸几乎要掉下泪来的样子,她苍白的、失去血色的唇边,忽然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笑了。
那笑容很轻,与她此刻狼狈染血的模样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凌总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天吗?”
她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额间那片光滑的、再无任何纹路的皮肤,动作缓慢而刻意。
“我只是在确认……”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在渗血的右手,看着那殷红的血珠沿着指缝滴落,“确认这具你一手打造出来的、属于凡人的身体,是否真的如你所愿,如此……易碎,如此……容易留下痕迹。”
“现在看来,”她顿了顿,抬眼再次看向凌芸,笑容里掺杂了一丝嘲弄,“效果斐然。你很成功,凌芸,或者说……元华。”
凌芸被她这番话和那诡异的笑容钉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宁愿林渡打她、骂她、恨她入骨,也不愿看到她用这样一副了无生气的躯壳,和这种仿佛置身事外般的语气,来陈述这个她一手促成的“事实”。
“我不是……我没有想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我想要的是你!是活生生的你留在我身边!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活生生的我?”林渡轻轻重复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向前半步,逼近凌芸,染血的手抬起,用那冰凉粘腻的指尖,轻轻触上凌芸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突兀的血痕,“现在这个会流血、会疼痛、会衰老的我,就是你想要的活生生?”
她的触碰让凌芸猛地一颤,那冰冷的温度和血腥气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看着我,凌芸。”林渡的声音低沉,“看清楚,这就是你穷尽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凌芸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解释,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太爱她,太害怕失去她……
可所有的话语,都在林渡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变得苍白无力。
最终,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松开了紧握着林渡手腕的手,后退了一步,避开那令人心悸的触碰和目光。
她得到了林渡的人,用血脉捆绑住了她。
可她好像……正在失去林渡的灵魂。
那个骄傲、强大、清冷孤绝的林渡,似乎正在这具凡人的躯壳里,一点点地……死去。
“我叫医生来给你处理伤口。”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不敢再看林渡那双仿佛能将人拖入无尽深渊的眼睛,“你……你先别动,地上有碎片。”
林渡没有回应,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凌芸仓促离去的背影,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渐渐敛去,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漠然。
她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
殷红的血,映在她漆黑的瞳孔中。
确认完毕。
她已是凡胎□□。
医生来得很快,效率极高。在凌芸压抑着焦躁的注视下,他专业地为林渡清洗、消毒、上药、包扎好了右手关节处的伤口。整个过程,林渡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那受伤流血的不是她的手。
医生留下一些外用的消炎药膏和避免感染的嘱咐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再体贴地关紧了主卧厚重的房门。
奢华的空间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消毒水的气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房间里固有的冷冽香薰,形成一种紧绷的氛围。凌芸站在床边,看着林渡包裹着白色纱布的手,胸口堵得发慌,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林渡动了。
她掀开被子,赤脚踏上地板,没有看凌芸,径直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帘被她一把拉开,更广阔的夜色涌入眼帘。她推开玻璃门,走上了连接主卧的宽阔阳台。
夜风带着微凉的湿意迎面吹来,撩动了她淡金夹杂银白的发丝。
阳台位于明山高处,视野极佳,可以将大半个海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脚下是万丈红尘,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繁华轮廓,无数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汇聚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林渡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栏杆前,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单薄而孤峭,那身丝质睡袍被风吹得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清瘦的线条。
凌芸跟了出来,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