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沈夫人喃喃重复,像是试图说服自己,随即话锋陡转。
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沉重:
“弦儿,你需时刻谨记,我们沈家如今的每一分荣耀,每一寸土地,都是你父亲和你用命搏来的,用血浇灌的!你……”
她喘息了一下,浑浊的眼中是深切的忧虑:“你身份特殊,绝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尤其是在陛下面前,更要谨言慎行,莫要引人注目……
昨日宫宴,我听闻长公主殿下……”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像沉重的石头砸在沈清弦心上。
“母亲,我明白。”沈清弦打断母亲的话,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如何能不明白?
这二十二年来,她像一个行走在万丈深渊边缘的影子,活在这个精心构筑的巨大谎言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昨日宫宴上,那位尊贵无双的长公主殿下,那过分灼热、毫不掩饰的探寻目光,几乎要将她冰冷的伪装灼烧殆尽。
周遭那些勋贵女眷们带着揣测的私语,更让她如芒在背,只想立刻逃离那金碧辉煌的囚笼。
就在这时,管家福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神色惶恐到了极点:
“夫人!将军!宫里……宫里来人了!
是陛下身边的王总管王公公!带着旨意!
已经到前厅了!”
“什么?!”沈夫人猛地坐起,动作牵扯到病体,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她与沈清弦骤然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两人心中同时沉入冰冷的谷底。
如此突然,毫无预兆的旨意……
是福?是祸?
为何而来?
沈清弦目光一凛,她迅速整理好本已一丝不苟的衣冠,动作沉稳利落,大步流星走向前厅接旨。
只是,在她看似沉静如水的面容之下,心湖已掀起滔天巨浪。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了她。
这突如其来的帝王召唤,十有八九,与那位行事作风犹如夏日骤雨般张扬的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王总管果然在前厅候着,面上带着宫中内宦滴水不漏的和善笑容,如同戴着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
他并未带来正式的黄绫圣旨,宣读的是一道皇帝口谕:
宣辅国大将军沈清弦,即刻入宫,于御书房觐见。
“臣,领旨。”沈清弦撩袍,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
她垂首叩拜的瞬间,浓密的长睫如同鸦羽般垂下,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躲不开,避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