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明华端着两碗冰镇好、沁着冰凉水珠的酸梅汤回来时,脸上已然恢复了惯常的波澜不惊。
仿佛刚才那个耳朵通红、脚步匆忙的人不是她一般。
只有那白玉般的耳根,还顽强地残留着一抹未完全褪去的红晕,泄露了主人内心的波澜。
唐晓宁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接过冰凉的白瓷碗
小口啜饮着酸甜冰凉的汤汁,那沁人心脾的凉意驱散了午后的闷热,也让她那颗躁动甜蜜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她看着坐在对面圆凳上、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只专心看着自己那碗酸梅汤的李明华,只觉得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明华,”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碗,瓷碗与桌面发出清脆的轻响。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轻快活泼,带着对未来小小的期待:
“等你的新剑穗做好了,上面绣着那只像我一样活泼可爱的小燕子,我们就去城外的栖霞寺逛逛吧?
听说那里求签许愿特别灵验呢!”
她没再提那遥远壮阔的塞外大漠,也没提烟雨朦胧的江南小巷。
而是选了个更近、且安全稳妥的栖霞寺。
因为她知道,无论天涯海角还是近郊古刹,只要身边陪伴的是这个人,能感受到那份沉静安稳的守护和偶尔泄露的笨拙温柔,那么,去哪里都是最好的江湖。
李明华听到声音,抬起头。
窗外斜斜照进来的午后阳光,在她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一点细碎的光。
她看着唐晓宁笑盈盈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依赖、信任和纯粹的欢喜。
她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松弛下来,柔和了她略显凌厉的下颌线。
她轻轻颔首,清晰应道:“好。”
那块曾坚硬冰冷、不解风情的“木头”,似乎正在以一种笨拙至极、却又无比真诚动人的方式,悄然融化、生长出属于自己的柔软而坚韧的内里。
如同历经风霜的古木,终于萌发出了属于春天的、鲜嫩的芽。
新剑穗的材料经过一番“激烈”的内部讨论,最终拍板。
决定选用青金色流光溢彩的琉璃珠,配以深邃沉稳的玄色丝线。
这讨论主要是唐晓宁大小姐力排众议,尤其是排除了李明华关于“牢固第一”、“不宜繁复”的实用主义建议。
唐晓宁对此颇为自得,声称这搭配既不失李明华身为护卫的英气和稳重,又完美彰显了她唐大小姐独树一帜的审美品味。
此刻,暖阁里熏香袅袅。
唐晓宁坐在铺着软垫的绣墩上,对着面前装满各色丝线、琉璃珠和小巧金剪刀的藤编针线篮,却如临大敌。
平日里执笔设计花样、挥毫泼墨的灵巧,在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和滑溜溜的丝线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