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远带来的那一丝不快,早被唐晓宁抛到了九霄云外。
倒是李明华那句用来搪塞情绪的“玩物丧志”,被她像得了什么新奇玩具,逮着机会就要拎出来调侃一番。
“明华女侠,你看看这个纸鸢,飞得这样高,算不算玩物丧志呀?”
或者“哎呀,这盘棋下久了,不会耽误我‘增进武艺’吧?”
每次看着李明华被她逗得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薄红,薄唇微张试图辩驳“此乃……休养生息”或“此乃……益智”却又找不到合适理由的窘迫模样,唐晓宁就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觉得格外有趣。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两人正在庭院里进行每日例行的“竹扫帚剑法”教学课业。
主要是唐晓宁举着根秃尾巴竹扫帚,兴致勃勃地模仿着话本里的招式胡乱比划。
而李明华则手持另一根,轻松格挡化解她那漏洞百出的“攻势”,并总能精准地指出其中不下十处的致命破绽。
“手腕要稳,下盘虚浮,气息不匀,发力不对……”李明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
话音未落,管家福伯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边,脸上带着复杂表情,捻着他花白的胡子,欲言又止。
“小姐,李姑娘,”福伯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府外来了位姓柳的姑娘,说是……特意来拜谢李姑娘月余前的救命之恩的。”
唐晓宁挥舞到一半的扫帚猛地顿在半空,带起几片落叶。
她扭头看向李明华,正巧李明华也抬眼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清晰无误地映出了“果然来了”这四个大字,还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无奈。
“啧,她还真的……找上门来了啊……”唐晓宁撇撇嘴,放下沉重的扫帚,拍了拍沾着尘土的手掌,语气颇有些认命,“福伯,请她到偏厅吧。”
不一会儿,柳依依跟在福伯身后,低眉顺眼、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蓝色细布裙,发髻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插着一支素净的木簪,比起那日巷中的狼狈仓惶,显得精神了许多。
然而,那眉眼间天生的柔弱与怯懦,却并未因此减少分毫。
甫一踏入厅堂,目光触及到李明华挺拔身影的刹那,柳依依的眼圈立刻红了。
她像是见到了唯一的依靠,加快脚步上前,双腿一软就要再次行那跪拜大礼,声音带着泣音:“恩人女侠!恩人……”
李明华早有预料,身形微动,手臂闪电般探出,在她膝盖真正弯下去之前稳稳地虚虚一托,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道阻止了她的动作:
“柳姑娘,不必多礼。”声音平静无波。
柳依依就势站直身子,却并未退开,反而抬起一双蓄满泪水的眸子,那目光如同粘稠的蜜糖,深情款款、一瞬不瞬地胶着在李明华脸上。
“那日承蒙女侠大恩,救依依于水火,家母得以及时服下救命汤药,如今身子已大见好转。”
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感激:“依依安顿好家中琐事,便一刻不敢耽搁,即刻前来拜谢。女侠的再造之恩,依依没齿难忘!”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浓烈的情意,听得一旁的唐晓宁感觉后槽牙都有些微微发酸。
这姑娘感谢就感谢,怎么这眼神跟生了根似的,牢牢钉死在明华身上了?
“柳姑娘太客气了。”
唐晓宁脸上瞬间挂起标准的大家闺秀式温婉微笑,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向前迈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