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搅拌,仔细看著。
没有快速沉淀。
浆液保持著均匀的悬浮状態,只有极其缓慢的颗粒下沉跡象,比之前任何一次尝试的效果都好。
“好!”他心里暗叫一声。
第三步,拿过竹片,挖一小块蜡胶复合膏。
这乳黄色的膏体放进粘稠的热浆里,一开始还是不融化。
但木棍再次快速搅动起来,膏体迅速变软、分散,均匀地化进了浆液里。
没有蜡粒漂起来,没有油星冒出来,停止搅拌后,一碗顏色均匀、质地细腻、粘稠度恰到好处的浆液,就摆在眼前。
陈子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拿过线,蘸上浆、提起来、晾乾。乾燥后的线样,浆膜均匀地包裹著纱线,表面光滑,摸上去既有一定的硬挺感,又带著顺滑。
他捏住线头,试著用力拉。
“韧!”这是他最直接的感觉。
比起纯淀粉浆的纱线,强度大大提升,跟之前那些失败的混合浆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条路,走通了。”
……
长条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著几十个小陶碟,每个碟子上都贴著一张写有编號的纸条:“丁一”、“丁二”、“丁三”……一直到“丁二十四”。
每个碟子里,都是固定量的標准热基浆,加入了不同比例的核心添加剂组合。
陈子壮进入了最耗费心神和时间的阶段,也就是寻找最佳配比,確定“黄金配方”。
“甲號碟,胶液添加量减半,粉浆量不变,蜡胶膏的量稍微增加一点。”他一边配置,一边在旁边的本子上详细记录。
“乙號碟,胶液量不变,粉浆量加倍,蜡胶膏的量减半。”
“丙號碟……”
每配好一个碟子,他都用同样的方法测试。
他做了一个简易的小木架,两头固定,中间悬著一根线。
把要测试的浆纱线绷紧在架子上,另一头掛上一个小布袋,一点点往布袋里加铜钱,直到纱线被拉断。
记下拉断时铜钱的数量。
再和没上浆的纱线、用传统薯粉浆的纱线做对比。
“丁五號,十七个钱就断了……丁九號,竟然撑到了二十八个钱!”
他记录著其中的差异。
之后,他用双手捏住乾燥浆纱线的两头,反覆弯折同一个地方,数著弯折的次数直到线断。
太硬了就容易脆,太软了又没骨性。
“丁三號,折五次就断了……丁十七號,折了十五次才显出要坏的跡象。”
再然后,他用手捏住浆纱线的一头,在固定粗糙度的粗砂岩石板上,用固定的力气反覆摩擦固定的次数,观察纱线表面起毛、断头的情况。
“丁十一號,磨十次就起毛很厉害了……丁十九號,磨了二十次也只是轻微起毛。”
甚至,他还用这些浆纱线,在一架自己手工做的、非常袖珍的手工织机模型上,尝试织一小段布,亲身感受纱线穿过钢筘、综片时的顺滑程度,並记录断头的次数。
“丁八號,织半尺就断了三次……丁二十二號,织了一尺一次都没断!”
最后,他把浆纱的样品泡进温水里,轻轻揉搓,模擬洗衣服的样子,晾乾后观察浆膜有没有脱落、手感有没有变差。
海量的数据被记录在本子上,每一碟浆料的表现都被详细描述下来。
他眼睛熬红了,手指被浆液和线头磨得粗糙,但精神却特別兴奋,他好像又找到了当年跟著导师干活时那种“热火朝天”的感觉。
失败的配方被一个个排除,最优的那几组配方,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