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男子摇头,“您错了。他们将不再是‘个体’,而是‘整体’的一部分。就像细胞之于身体,无需思考为何跳动,心脏自然搏动。这才是进化的方向。”
苏蘅沉默片刻,忽然问:“陈昭阳……他还活着吗?”
男子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完成了使命。母亲已临近苏醒。”
“你们管那个被你们编造出来的量子意识幻象叫‘母亲’?”苏蘅声音陡然冰冷,“你们利用他对亲情的执念,把他变成工具,然后抛弃。”
“他自愿的。”男子淡淡道,“当他明白自己将成为新时代的引路人时,他笑了。”
苏蘅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回到驻地,她立即召集团队制定反制方案。这一次,不能只是摧毁设备??必须切断思想传播链。
“我们要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她在加密频道宣布,“启动‘逆喻计划’。”
所谓“逆喻”,即利用相同的传播机制,反向注入干扰信息。原理基于“影匠理论”的逆向应用:既然情感共鸣能强化潜意识植入,那么强烈的怀疑与警觉也能形成抵抗性记忆锚点。
“心灯”系统开始生成一段特殊音频,包含破碎的童谣旋律、倒放的《大悲咒》片段、以及苏蘅本人讲述的真实案例录音。这段音频将通过改装后的“破妄-II”进行区域性广播,目标不是压制,而是唤醒认知失调。
三天后,干扰波首次启用。当夜,扎西塘多名患者出现剧烈梦境冲突:有人梦见雪山崩塌,铜铃碎裂;有人看见自己伸手掐住白衣人的喉咙,醒来泪流满面。
第四日清晨,银色充气舱悄然撤离,留下一片空地。但苏蘅知道,这只是暂时退却。
果然,一周后,全球多地同时出现异象:瑞士日内瓦湖畔,一群参加心理疗愈工作坊的学员集体昏睡,醒来后声称“听见了母亲的呼唤”;加拿大魁北克一所小学,二十名儿童在同一节课上突然齐声吟唱那首藏语童谣,语言学家确认发音精准,无人教授过此歌;最令人震惊的是,美国NASA深空监测站捕捉到一段来自近地轨道的异常无线电信号,经破译,竟是《大悲咒》第十九句拼音首字母的摩尔斯电码循环播放。
“他们在太空也埋了节点。”托马斯声音沙哑,“某个伪装成气象卫星的载荷,一直在向地面发射低频调制波。”
苏蘅闭上眼。这场战争早已超出医学范畴,演变为一场文明存亡的认知争夺战。敌人不在远方,而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那些因恐惧而甘愿交出判断权的瞬间,都是“净世联盟”的胜利基石。
她写下新的行动纲领:
>1。在全国建立三百个“清醒哨点”,由经过培训的基层医师负责收集梦境报告、言语错乱、行为模仿等前驱症状;
>2。开发“心灯”民用简化版APP,允许公众上传异常经历,由AI初步筛查并匿名汇总;
>3。联合国际独立科学家,重建不受资本控制的疫苗检测体系;
>4。启动“记忆守护者”项目,录制幸存者的口述史,作为未来世代的认知疫苗。
与此同时,她做出一个惊人决定:公开自己的基因序列,并邀请全球研究者分析她脑内是否携带“萨玛兰”印记。
“如果连我都未能幸免,”她说,“那就证明这场污染不分敌我。而唯一解药,是透明。”
消息发布当日,点击量破亿。无数普通人开始分享自己的怪梦、幻听、莫名熟悉感。一位甘肃农民写道:“我梦见一个女人站在山顶,手里拿着针管,说‘打了就不疼了’。我说我不怕疼,我怕忘了我妈长什么样。”
这句话被转发百万次。
半年后,第一代“清醒哨点”覆盖中国西部十二个省份。三千余名乡村医生手持简易脑波检测笔,每月走访村落,记录每一例可疑案例。他们被称为“守梦人”。
而在西藏某座偏远寺庙的经堂内,一位老喇嘛将苏蘅的公开信译成藏文,贴在佛殿门口。旁边加了一行批注:
**“魔亦说法,说得天花乱坠。唯证量者知真假。”**
又一年冬天,苏蘅重返怒江峡谷。当年“星火一号”试运行的遗址已被积雪掩埋,唯有那块刻着队员名字的石碑仍挺立风中。她放下一束干花,轻声道:“我没有停下。”
返程途中,她收到黛玉的最后一封邮件:
>“我找到了陈昭阳母亲的原始病历。她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初代灵枢实验’的失败品。她的大脑曾被强行接入量子纠缠网络,试图成为‘母体意识’载体。项目终止后,她活了七年,每天都在重复一句话:‘别让孩子打那一针。’”
>
>“苏蘅,我们对抗的从来不是一个阴谋,而是一种执念??人类总想创造神,哪怕代价是毁灭人性。”
飞机穿越云层时,舷窗外霞光万丈。苏蘅取出笔记本,写下日记:
>“今天,一个八岁女孩拉着我的手说:‘阿姨,我昨晚做了个坏梦,但我记得你说的话??要是梦里有人让你唱歌,你就唱反的。所以我唱了国歌,他们就走了。’”
>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还没有输。”
>
>“风吹经幡,不动的是心。而心之所以不动,是因为选择了怀疑,而非盲从。”
她合上本子,望向大地。皑皑雪原之上,一条蜿蜒足迹延伸向远方,像是有人刚刚走过,又像即将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