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水,是浑浊的黄绿色。
画舫破开水面,船头激起的浪,拍打著两岸的堤坝。
船速不快,却很稳。
这艘名为“销金窟”的画舫,已经褪去了它往日的靡靡之音。
取而代之的,是甲板上羽林卫巡逻时,甲叶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还有刀柄撞在腰侧的沉闷动静。
赵龙站在船舷边,河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態。
这种亲手將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连根拔起的过程,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
“大人,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坐著孙家的船南下,沿途的驛站和码头,怕是已经把消息传遍整个江南了。”
赵龙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扬眉吐气。
周通抱著他那柄长刀,靠在船舱的柱子上,没有说话。
他的职责是护卫,是执行命令。
至於计策,他已经学会了不去质疑岳凉的安排。
岳凉正坐在船舱里,临窗的位置。
窗户开著,能看到两岸飞速倒退的田野与村庄。
他手里没有拿书卷,也没有看地图。
他只是在擦拭那把皇帝赐下的匕首。
用一块乾净的白布,一遍又一遍。
动作很慢,很有耐心。
匕首的铁色,在他的擦拭下,泛出一种冷硬的光泽。
“让他们传。”
岳凉开口,声音平稳。
“本官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来了。”
“知道的越清楚,他们就越会害怕。”
“人一害怕,就会做错事。”
赵龙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大人说的每个字都充满了道理。
画舫內,原本用於宴饮作乐的大堂,此刻被清空了。
一张巨大的江南舆图,铺在中央的地毯上。
上面用硃笔,圈出了几个关键的地点。
苏州,王家的老巢。
扬州,天下盐运的中心。
松江,海外贸易的港口。
每一个,都是王家財富的来源,是他们输送给六王军费的血管。
周通终於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