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沉默,鱼倾衍蹲下身,动作略微僵硬地轻抚她的发,“徽玉,兄长不会离开你。”
“徽玉,二哥也会护着你。”鱼霁安紧接着安抚道。
“徽玉,你要听兄长的话,以后兄长就是你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平远侯继续交代事宜,鱼徽玉一句也听不进去,把脸埋在长兄的肩膀哭。
等一切交代完,平远侯才安心,“我对你们不够好,也该去跟你们娘亲认罪了。”
鱼徽玉本以为父亲醒过来是好的预兆,以为过不了多久,父亲就能和以前一样下榻和他们一起吃饭,谁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
平远侯醒来后,与三个孩子交代完,又让侍从为其穿戴官服,亲自入宫面见圣上。
定西王见平远侯看起来身子大好,不需三日便撤军离宫,还自主上书离开京州,回了齐州。
等传来定西王到齐州的消息时,平远侯再度倒下,这次醒来比上一次更为虚弱。
朝中老友都来看望,明明病重的是平远侯,却是平远侯最为乐观地在安慰众人,这次平远侯还未说完安抚的话,便撒手人寰了。
屋子里传来细碎的哭声,站在屋外的三个儿女瞬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鱼徽玉要往里走,鱼倾衍拦住她,“在外面等着,出了什么事都不准哭喊。”
老人们说,如果当面哭了,亲人会走得不安宁。
鱼徽玉还是要往里走,沈朝珏拉住她的手臂。
得知她父亲病重的消息,沈朝珏日日都来,却与上次不同的无能为力。
“你放开我。”鱼徽玉斥道。
“里面都是朝臣,等你兄长处理好,你再进去。”沈朝珏道。
鱼徽玉又挣扎了几下,沈朝珏松了手,听到鱼倾衍在屋内说相关事宜,她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转身去了院外。
沈朝珏跟在她身边,“这里没人,你若想哭,就在此处哭。”
“你不是人吗?”鱼徽玉一时没有缓过来,没有亲眼所见,她不相信。
“就当我不是人。”沈朝珏软下声线道。“我会陪着你。”
“我父亲也说会陪着我,娘亲也说会陪着我。”鱼徽玉抬头看他,默了片刻,“就连你之前也是说会陪着我,你们都骗我,明明都会离开。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随口说的一句话,我会记得很久很久,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看着她哭,沈朝珏再也没忍住,将她按在怀里,柔声安慰,“我不会离开你了,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久违地感受拥抱,鱼徽玉任他抱着,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小声流泪。
鱼倾衍出来,看到妹妹被靠在他人怀里,他与沈朝珏对视一眼,没有出声,转身回了院子里。
不知过去多久,鱼徽玉推开沈朝珏,冷静下来。
沈朝珏手指去擦她的眼尾,“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都要离开我,孩子也是,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鱼徽玉找不到原因,“是不是我前世犯了错?所以这是给我的报应。”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孩子的离开,在人面前,这次再不是她一个人偷偷在背后为它哭。
心里的刺越来越明显,沈朝珏感受到它的存在,快要呼吸不过来,“不是的,要错也是我的错。我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我连父亲的职责都没有尽过,我宁可受罪的是我,我宁可死的人是我,也不愿看到你们受苦。徽玉,你怪我吧,你恨我吧,不要自责了。如果有报应,也该是我来承受。”
鱼徽玉看着他,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会对此自责至今。她一直以为,他不在乎那个孩子的离开。
她愣愣地看着男人,他别过脸,高大的
男人,竟看起来有些脆弱。
她像第一次问他一样,又问了一遍,“沈朝珏,你当初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吗?”
沈朝珏看向她,漆黑的瞳微颤,缓缓启唇,“我一直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真心可以看得见,他会毫不犹豫把心掏出来给她看,怎么证明都可以。
他握着她的手,像她第一次牵他的手,彷佛又回到那个春天,回到她还很没有经历这些困难的时候,她说她想逃,他说他愿意陪她流浪。
到头来是她陪着他颠沛流离,如果再来一次,他想她大抵不会再牵他的手了。
当晚,沈朝珏陪着守灵,没有下雪,侯府却是一片白,白得刺眼,白得寒凉,比雪还要刺骨。
皇帝得闻此讯,下令举国哀悼,三月内不会举办任何喜宴。
消息传出京州,在平远侯下葬当日,齐州传来定西王谋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