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踹开抱着他大腿求救的亲兵,转头看见那个年轻人被一块门板大的浮冰当头砸中,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三尺水面。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东面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火光,是粮草和辎重大营!
火光中冲出无数玄甲骑兵,为首的彭乐手持长槊,大吼冲来:
“贼蛮子!尔等还敢乱吠么?”
这声怒吼像是连洪水轰鸣都压了下去:
“翟潘密阿爷在此!还不赶紧授首!”
翟潘密刚爬上亲兵牵来的青海骢,战马却突然人立而起。
西面晨光中,高欢的玄色大纛缓缓逼近,旗下铁骑如墙推进,长矛组成的钢铁丛林反射着冰冷寒光。
屠杀在冰火交织中展开。
吐谷浑士兵厚重的羊皮甲吸水后沉如铅块,有人拼命割开皮甲,却被激流卷入冰层之下。
河滩低洼处形成巨大漩涡,将数十名抱团取暖的士兵连人带马吞没。有个少年死死抱住浮木,却在即将触岸时被晋阳军的弩箭钉穿咽喉。
辕门处,慕容纥提浑浊的双眼映照着这场浩劫。
翟潘密的铠甲与一般兵士自不相同,穿在身上十分华丽,因此刚一出现便暴露了位置。
晋阳军的弓手们早已蓄势待发,刹那间箭雨攒射,直逼这位吐谷浑悍将而来!
“嗖——!”一支箭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带出一线血珠。
翟潘密心头大骇,顾不得颜面,猛地扑进冰冷的洪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铠甲,冻得他浑身发僵,可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抓住一块浮冰,勉强稳住身形。
但还未等他喘息,脑后骤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逮到这贼蛮了!”彭乐哈哈大笑,他惊恐回头,只见一条长链凌空甩来,狠狠砸在他肩头,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紧接着,铁链猛地一绞,死死缠住他的脖颈!
“呃——!”翟潘密喉咙被勒得咯咯作响,眼前发黑,双手本能地抓向铁链,却只抓得满手鲜血。
彭乐狞笑着,猛一用力,将他整个人从水中拖了出来。
翟潘密挣扎着抬头,正看见自己最骁勇的亲兵被洪水卷着撞上一块尖锐的冰棱,锋利的冰刃瞬间剖开他的腹部,肠子“哗啦”一声滑出。
那亲兵还未死透,双手徒劳地抓向天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最终被浊浪吞没。
这个曾扬言要一战擒拿贺六浑的吐谷浑大将,此刻被彭乐拖行在冰面上,头盔不知去向,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哪还有半点昔日狂傲的模样?
玉璧城头的王思政远远望着援军大营的变故,远处汾水方向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喊杀声、惨叫声隐约可闻,虽因距离太远而模糊不清,但那冲天而起的黑烟和骤然溃散的吐谷浑军阵,无不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援军大营,完了!
“西门守军再调一半去东边!”他声音嘶哑:
“看来援军一时是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