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绰一怔,随即会意:“王上是要……”
“马上就到播种时节了,”高欢决心要把谜语人做到底,淡淡开口:
“东线急不得,北线缓不得啊!”
说着,高欢从案头拿起一封密信:
“传令下去,今夜三更,本王亲率中军精锐秘密开拔。对外宣称本王染恙,需原地休养三日。”
苏绰接过密信,指尖触到火漆上那枚清晰的夏王印痕。忽然明白了高欢的用意——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王上英明。”苏绰深深一揖:“只是这行军路线?”
高欢指向沙盘上一条几乎不可见的小径:
“从此处翻越霍山,沿山涧潜行。虽路途艰险,但可避开所有官道。”
帐外雨声渐歇,苏绰望着沙盘上那条险峻的路线,不由得为高欢的大胆捏了把汗。
三更时分,高欢披着黑色斗篷,立于营门前。他身后,是早就被预先挑出来的五千精锐,战马也都裹了蹄。
“王上,都准备好了。”亲兵统领低声禀报。
高欢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他们中有六镇老兵,有河北豪杰,此刻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等待命令。
“出发。”高欢翻身上马。
队伍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高欢一马当先,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行军至黎明时分,前方出现一片密林。高欢抬手示意停止前进,身旁亲卫当即上前开始检查地形。
“王上?”尉景跟上来,声音里带着疑惑。
高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尉景顺着方向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里藏着一名斥候的尸体,喉咙被利刃割断,血迹尚未完全凝固。
“子雄行事就是妥当!”高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日落再行。”
尉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抱拳退下。高欢知道他心中所想——放着平坦官道不走,偏要翻山越岭,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正午时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高欢临时搭建的营帐上。他正伏案研究地图,忽然帐外传来争执声。
“窦将军,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有紧急军情!让开!”
帐帘猛地被掀开,窦泰铁青着脸闯了进来。高欢抬头,平静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心腹爱将。
“王上!”窦泰单膝跪地:
“末将不明白!我军明明数倍于敌,为何要这般藏头露尾?韩子雄那点兵力根本围不住玉璧,王思政若识破我军虚实……”
“宁世。”高欢打断他,声音不疾不徐:
“你莫不是以为我和侯万景一样,失了计较吧?”
窦泰连声否认:
“自然不会!可……”
“这么些年来,本王可曾打过无把握之仗?”
窦泰语塞,古铜色的面庞涨得通红。
高欢起身,走到窦泰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宁世且安心,今次我保你奇功一件!”
“末将……明白了。”窦泰深深一揖:
“王上深谋远虑,末将惭愧。”
高欢拍拍他的肩膀:“去准备吧,今夜还要赶路。”
日落西山,队伍再次启程。
这次行军更加艰难——山路崎岖,时有落石。高欢亲自下马,与士兵们一同推着辎重车前行。他的靴子早已被山涧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