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乐离开后,一旁亲卫忧心忡忡:“大都督,这样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斛斯椿叹了口气:“你觉得尔朱氏还有前途吗?”
亲卫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是啊。”斛斯椿苦笑:“但做人不能忘本,天柱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主动背叛。”
“可是尔朱羽生这般相逼!”
“走一步看一步吧。”斛斯椿揉了揉太阳穴,“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亲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行礼退下。
营帐内只剩下斛斯椿一人,他走到案几前,拿起那份军饷清单,又看了看桌上那碗稀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
几日后。
“大都督!大都督!”
彭乐粗犷的嗓音远远传了过来,大步流星地闯进军帐。
斛斯椿正在批阅军报,闻声抬头,只见彭乐那张被北风吹得通红的脸几乎要贴到自己案前。这位猛将连头盔都跑歪了,却掩不住眉飞色舞的神情。
“这般快?”斛斯椿搁下笔:“粮食借到了?”
“何止借到了粮食!”彭乐一拍大腿:
“苏先生二话不说就拨了两千石!”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您猜怎么着?高镇北当真是义气深重,连固城之战我们阵亡将士的抚恤都提前备好了!”
纸包层层展开,露出几锭雪亮的官银。斛斯椿瞳孔一缩,这成色可是邺城官铸,比他们被克扣的劣质军饷强出十倍不止。
“还有这个!”彭乐又摸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信函,献宝似的递过来,“高镇北的亲笔信!”
“贺六浑不是在邺城么?”斛斯椿指尖刚触到信笺就猛地缩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何处来的亲笔信?”
“是提前写的!”彭乐兴奋得手舞足蹈,凑近低声道:
“高镇北早有结交我们二人之心!我这次去信都,那苏先生可是热情的紧呐!”
斛斯椿眉头越皱越紧,他展开信笺,打眼看去:
“法寿兄台鉴:河北烽烟,生灵涂炭。闻兄困顿,特备粮秣若干……”
“苏先生还专程带我去看了营房。”他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他与我说了,如果我二人愿意去邺城,高镇北必倒履相迎!”
“慎言!”斛斯椿厉声喝止,不经意间瞥了眼帐外晃动的影子,突然提高声调:
“不过是借粮应急,你胡吣什么?”
彭乐会意,佯装惶恐地单膝跪地:
“末将失言!”起身时却借着扶案的动作,急声补充:
“高镇北当真是诚意十足哇!”
帐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火盆里炭块爆裂的声响,斛斯椿盯着案上摇曳的灯焰,一时恍惚起来。
“大都督?”彭乐忍不住催促。
闻言,斛斯椿当即回神,伸手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掉,轻声道:
“我心中已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