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学校选的军训时间非常恰好,军训场像个巨大的蒸笼,毒辣的阳光把塑胶跑道晒出刺鼻的橡胶味,站一上午就能晒蜕皮,军训之后学校里会多不少黑皮猴子。
迷彩服们潮水般涌向食堂,鲁昭不需要和大一新生抢饭吃,侧身让到路边梧桐树下,盘算着等人流散尽再走。
然而就在转身躲闪的功夫,鲁昭一个没留神,手肘结结实实撞上了什么人,被撞的那个人闷哼一声,坐在地上。
鲁昭心中一紧,以为自己把人撞晕了,连忙蹲下查看,正好听见身旁有人喊那个人的名字。
“哎,卫亭夏,没事吧?”
坐着的那个人低头摆摆手,声音低哑:“没事,就低血糖了。”
“哦,那你……”
卫亭夏的同学显然是犹豫的,不想为了他耽误去吃饭,鲁昭作为始作俑者,当然不能装不知道,便说:“我带他去医务室看看。”
同学一听有人接手,立刻如蒙大赦般转身冲向食堂,此时卫亭夏也终于缓过劲,抬起头来。
鲁昭看到一张足够给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脸。
湿漉漉的碎发黏在额前,卫亭夏的五官过分明艳,偏偏因为年轻而使得面容带着几分稚气,他眼尾微微上挑,有一节很漂亮的弧度。
而最令人惊艳的,是他左边的断眉,仿佛刻章时故意敲下的缺口,让这张面孔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野性。
卫亭夏开口道:“你不用带我去医务室。”
“你确定?”鲁昭盯着他苍白的嘴唇,眉毛皱起,“你看起来快要昏过去了。”
“不会,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卫亭夏撑住地面站起身,拍干净膝盖上的尘土以后,他重新看向鲁昭,目光扫过他腕间的手表和衣服的面料。
“刚才是你撞了我,对吧?”
鲁昭点头:“对。”
卫亭夏道:“那你赔我点钱吧,不用多,几天饭钱就行。”
“什么?”
鲁昭不相信有这么一张脸,卫亭夏还能没钱吃饭。他怀疑这是某种拙劣的搭讪手段。
然而卫亭夏却认真重复:“两百行不行?我要现金。”
当然可以,哪怕是为了花钱消灾,鲁昭也愿意把钱给他,但是他身上没有现金。
“我的现金在宿舍,”鲁昭拿出手机,“你能等会儿吗?”
卫亭夏挪到树荫下蹲着,简短地应了声:“可以。”
于是鲁昭给目前还在宿舍的燕信风发了条短信,让他带着现金下楼来西操场。
燕信风很快就到了,但天气太热,加上鲁昭语焉不详,所以他脸色很难看,活像别人欠了百八万。
“钱呢?”
鲁昭伸手,燕信风把一沓现金拍进他手里,鲁昭转过身开始数钱,直到这时,燕信风才注意到树影里还蜷着个人。
“给你,”鲁昭多数了几张,“实在不行还是去医务室看看,下次再晕可没有这种好运气。”
卫亭夏从臂弯里抬起头,视线先掠过钞票,而后缓缓上移,与燕信风四目相对。
他没有等很久,也没有看很久,沉默点头后接过鲁昭的现金,“谢谢。”
“没事,钱也给了,那我走了哈。”
鲁昭把剩余现金收回口袋,拍拍燕信风的胳膊:“走了。”
天太热,热得鲁昭没心情想东想西,因此他没有意识到燕信风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更没注意到卫亭夏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身影。
所以半个月后,当燕信风带着卫亭夏出现在聚会现场时,鲁昭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